第326章 内心挣扎
高雷要出门义诊，他的兄长高云不放心，让他拿一把枪防身。
万万没想到，这把枪会在这种场合用上。
被枪指着的男子眼睛圆瞪，看起来是认识火枪的。那老年妇女却还要闹，高雷没办法，对着空地开了一枪，正中一块门板。
“砰”的一声，留下一个大窟窿。
看热闹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半晌，不知哪个孩子尖叫了一声，一群人顿时做鸟兽散。
真是......乌合之众。
高雷的枪再次指着领头的男子，平静地说：“我们是大夫，只是要救人。”
其实他很紧张，这是他第一次用枪威胁人，他的手心都是汗，但他只能故作镇定。
那个老妇人和其他人一起跑掉了，现在只剩下被枪指着的“人质”，和大壮的妻子。
她抱着孩子，一定要守着丈夫，不肯离开。
大夫们回过神来，对学生们说：“快去收拾一间屋子来，要给他动手术。”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行医了半辈子，还是第一次用武力威胁来救人的，平日都是病人家属求着他们救人的！
“有个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我马上把他搬过去。”林昌福从旁边的房间跑出来，一边说着，一边就跟马车夫一起，把这个男人抬到了房间里。
其他学生也跟了过去。
只有高雷还指着人质站在外头，看了那个女人一眼，高雷说道：“别在这里跪着了，你男人的腿再不治就要没命了，你不去看看？”
那个女人抬起头，脸上满是茫然和麻木，接触到高雷鼓励的眼神，才抱着孩子进了去。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被枪指着的男子问道。
“是大夫！”高雷没好气地说道，“我是同情被伤害的无辜之人，不然你以为我们吃饱了撑着多管闲事？”
大家都进去了，他还在这里......他也想近距离看西蒙医生做手术......
高雷有些遗憾，看这个男子的眼神就越发不善。
两人一起沉默了一会儿，那男子说：“你们真的能治好大壮的腿？”
“医者从来都不会打包票的。”高雷说道，“但是不治，他就一点机会都没有。”
那个男子眼神有些犹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高雷才不关心此人想什么......这么举着手，胳膊挺酸痛的......
正在这时，一个同窗跑了出来，从箱子里拿出一份契约，又跑了进去。
那个男子问：“那是什么？你们给人治病，还要签身契？”
“什么身契？”高雷哼了哼，“那是生死状。既然是有风险的手术，当然得家属签字画押同意，不然过后闹起来怎么办？”
医馆的规矩，给人动手术之前，是直接让病人签类似生死状这样的契约的，最后病人没事最好，就算有事，也不能找到医生头上。
当然了，一般病人也不会去找医生的麻烦。
在这个时代不小心吃坏肚子，都可能会拉得没命......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年头绝大多数病人，对大夫的期待值都很低。
里头又传来女人的哭声，隐隐约约的，一会儿又没有了。
“以前村里有人伤得比大壮轻，都死了。”男子似乎是自言自语，“大壮家里穷，想去城里找份活计，半路踩到陷阱摔断了腿，他娘说都怪他不听话要出去，遭报应了，又从神师那里找了药来给他用。”
此人的话还挺多的......高雷瞟了他一眼，说道：“然后他的腿就烂了。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帮他娘抢人？”
那男子不说话。
高雷琢磨，难道这人和大壮一样，都质疑神师？
但在这个弥勒庙里，他还是没有问关于神师的事。出来义诊前，先生们就说了，做大夫的得有大夫的样子，不要节外生枝。
里面传出了孩子的哭声......细细的，像小猫儿叫。
高雷记得他的小侄子、小外甥哭起来都是中气十足的，此时不觉心中烦躁。
过了一会儿，女人抱着孩子跟着林昌福走了出来，林昌福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已经冷硬的馒头递给女人。
那女人看到林昌福手里的馒头愣了愣，然后抓过来就咬了一口，她嚼了嚼，眼泪一颗颗掉下来，然后就低下头，把嘴里的面包喂给了怀里的孩子。
孩子砸了一下嘴巴，不哭了。
孩子还小，按理不能吃母乳以外的东西，这样嚼了东西喂孩子，更是非常不健康的......
但是高雷没有说什么......此时说这些，就是何不食肉糜了。
林昌福又给女人倒了一杯水，这女人大概渴地很了，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呛得咳了几声。
女人喝了水、吃了几口馒头，又用嘴喂了孩子几口，然后就不吃了：“我家男人也几天没吃什么了。”
“你吃就是，他还有。”高雷说道。
女人抬起头，似乎有了精神，看了看高雷，又看了看那个人质，说道：“老五，我男人平日和你也要好，你真的眼睁睁的想要我们几个的命吗？”
“老五”听着头，轻声说：“你们不该吃外人的药的。神师知道了......怎么办呢？”
女人呆了呆，突然朝高雷跪下：“你是个大人物，求求你救救我们！带我们走！”
高雷：“......”
他不是什么大人物，也不好随便收留来历不明的人。但是看到干瘦的女人，和她怀里连哭声都有气无力的孩子，还是点了点头。
这场手术持续了有一个时辰，到后来，高雷的手渐渐垂了下来，只以眼神警告那个老五。
那个老五也没有动，怔怔地蹲在原地。
本以为会有其他村民来抢人，高雷还提起了十二分精神，但是一直没有人来。
“不会有人来的，你们是官家的人。”老五似乎看穿了高雷的疑惑，轻声说道。
西蒙医生走了出来，他身边的府学生对女人说：“你丈夫的手术已经做好了。他的骨头没有碎，只是断了，这腿说不定真的能保住。但他在发烧，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得看他自己的体质和意志。”
女人又惊又喜，抱着孩子进去看她丈夫。
西蒙医生怜悯地看了一眼孩子，用英吉利语对助手说：“这个孩子看着不太好。”
“医生，孩子有什么问题吗？”高雷用英吉利语问。
“他太虚弱瘦小了，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西蒙医生很怜悯。
“他虽然弱小，但我相信他能活下去，这是个顽强的孩子，他还有一个坚强的母亲。”高雷用汉语肯定地说。
西蒙医生也会说汉语，方才只是怕女人听到关于孩子的话会伤心难过。
“老五”也听到了高雷的话，脸色闪过一丝挣扎，手握成了拳头，朝高雷走近两步。
他一动，高雷就拿起枪，警惕地看着他。
老五压低声音，蚊子一般的说：“袁州，弥勒教。”
说完，就猛地往外跑。
高雷一时没反应过来，也不敢开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跑掉了。
袁州，弥勒教？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人质没了，会不会有危险？
大壮刚做了手术不宜移动，大夫们也是又累又饿，且天色已晚，走夜路更危险......
最终，众人还是决定在这个弥勒庙里呆一个晚上。
林昌福刚来的时候，就去村里买了鸡和蛋，再加上他们本来带的米，众人在庙外生了火，架起锅，做了饭、炖了鸡汤。
老大夫看着庙里的佛像，这吃荤有些过意不去，连连说：“病人也要吃点好的补补身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见怪莫怪！见怪莫怪！”
洋大夫信仰不同，倒是没有心理压力。
这一个晚上，众人轮流守夜，大夫们也轮流看着大壮，避免出现突发情况，高雷的手一直摸着怀里的枪，睡得很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