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恩说,明天就能找到淡水湖。等装满水,他们再坚持两三天,就能走出沙漠。
“淡水湖”三个字竟起到望梅止渴的功效,小爱和哲明不约而同吞咽一口,尽管口中已经没什么唾液。
翻过一座沙丘,大家看到坡底有一具被沙子掩埋一半的骸骨。茫茫沙漠忽然出现一个不是沙丘的东西,十分提神。张天恩和哲明搀扶着小爱,慢慢往下挪动。小爱的手虽然变得gān裂粗糙,可依旧挺柔软,张天恩想,这恐怕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能冠冕堂皇握住她手的机会。
走近才发现,那不是一副骸骨,而是一具风gān得不能再gān的骆驼尸体,因为皮肤肌肉gān瘪得就像一层纸,所以骨骼的形状十分突出,远看跟骷髅似的,显然死亡很久很久了。
“如果刚死不久,就能喝它的血!”张天恩惋惜道。
哲明和小爱点点头,然后又惊讶于自己居然真的很想喝血解渴。哲明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他们其中有人先死了,另外两个人会不会喝死人的血?
三个人蹲在骆驼骸骨旁边,好像能找到水似的,翻动着僵直的四肢,张天恩发现,这是一只野生单峰驼。
“骆驼不是沙漠之舟吗,怎么会死在这里……”小爱忽然问,“是不是遇到死亡虫了?”
“不可能,应该是迷路吧。”哲明随口说。
张天恩根本不信什么死亡虫的传说,内心忽然一阵战栗。骆驼这种动物能识路,只要一次性喝饱水,能坚持30天不饮水,何况野生单峰驼沙漠生存能力极qiáng,连长满尖刺的仙人掌都照吃不误。看地图,这里离水源不足20公里,骆驼怎么就不能再坚持一天呢?
难道这附近根本就没有水?
他着实被吓了一跳,一下子觉得背包里的半瓶水重若千斤,仿佛里头的不是水而是沉甸甸的金子,讽刺的是,在沙漠里就算你有一车金子,也换不来一杯水。
不会的,地图明明显示一个面积还挺大的淡水湖就在西南方向。
“骆驼也是肉长的,可能生什么病bào毙在这里。”他说,既是打消他俩的疑问,也是安慰自己。他一脚踹在骆驼上,用力蹬几下,“别管它,我们走吧!”
三人离开许久之后,骆驼gān尸身下的沙子微微颤动着,像地下有dòng一样往下漏去,gān尸埋在沙子下的一半渐渐露出一些,毛皮上大片斑斑点点仿佛得了什么皮肤病,几处竟还被灼穿出一个大dòng。
再继续走,不管哲明渴得如何哀求自己,张天恩也咬牙不肯把水拿出来,他心里已经有了疑虑——万一前方真的没有水,那么这瓶水一告罄,自己的生命就进入倒计时,除非前来搜救的能及时发现他们。
早在2013年,两位驴友徒步穿越巴丹吉林,最后因为迷路而断水,幸亏救援队及时赶来将他俩带走才捡回小命。张天恩看过其中一人在论坛上写的回忆录,说爬沙丘“就像攀登一堵用面粉堆砌的墙”,走在沙漠里就像“走在怪shòu的大肠上”。
现在看来,这何止是走在怪shòu的大肠上,简直就是阿鼻地狱体验之旅。
中午扎营休息的时候,哲明旧事重提,几乎要给张天恩跪下,乞求他给一点水喝。哲明心里压抑着怒火和一丝杀气,换做平时,他非跟张天恩狠狠打上一架不可,但如今有求于他,命几乎都握在他手里,不敢来硬的。
“你至少给小爱一点水吧!”哲明万般不情愿地使出杀手锏。
张天恩背对着哲明,倒出一点水,只有一瓶盖那么多,看着小爱喝下去。
这点水如同几滴雨下在火焰山上,毫无作用。
“给我一点!一点就好!”哲明哀求着。
张天恩板着脸倒了半瓶盖给他,显然连湿润口腔不够。
哲明哭丧着脸一滴不落地喝下,半瓶盖的水就那么几滴,喉咙仍是gān渴得几乎喷出火来。那一刻,他真想杀了张天恩!
休息两小时,哲明发现自己也中暑了,身子虚软得像一团棉花不说,胃部也是一阵阵抽疼。他把剩下的藿香正气水全部喝光,因为对他来说,药水也是水,总比喝死热死qiáng。
“要不你俩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找水,找到就回来?”张天恩说。
“没有你,我们喝什么?”哲明紧张地问。
他面无表情,“尿。”
小爱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显然觉得无法接受。
哲明皱眉,匪夷所思地质问:“尿是咸的,人在口渴的时候怎么能喝咸水?”
“尿不是咸水。贝爷说过,实在没水的时候尿该喝也得喝,他就喝过。”张天恩笃定道。
“去他妈的贝爷!”哲明哑着嗓子大吼,“那是假的!作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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