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霏霏一把抹去脸上的泪,苦笑着说:“对于妖来说,变成人形是一种降格,那是最简单的事情。而人类攫取妖丹,想要变成妖,那才是违背天理,才会降下惩罚。”
“那你所说的妖丹,”荀非雨深深皱着眉,“它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我们的身体,为什么可以修复……”
“蕴含传承记忆的核心,”左霏霏叹了口气,“我只能这样理解。”
或许是一种平衡,许多妖shòu都没有性别,换句话说,从始至终就只有那么一只。只要妖丹本身不受到任何损伤,妖shòu的魂魄就能借助它不断转生,但数量却不会增多。而天狗却是很奇怪的一类,在朏朏妖丹中的传承记忆里,古时天狗也仅此一只,但自从月灯被制造出来之后,天狗就演变成了共享一颗妖丹的种群——就好像是专门为了克制月灯而诞生。
岳家人之所以憎恶天狗,就是因为他们共享妖丹的缘故。这个种群不会轻易覆灭,且各个都具有极qiáng的恢复能力,月灯持有人没等到寿数耗尽,就会被天狗咬死。但这个情况在岳明漪上一代终于得到了扭转:岳家人借助了月灯对天狗的吸引力,找出了天狗一族所在的地方。一批士兵携带着生化武器进入了天狗一族群居的地方,以自杀式袭击的方式,将其在同一时间内全部击杀。
左霏霏皱着眉头低声说:“但岳明漪的姑姑于心不忍,提前抱走了天狗一族最小的孩子,那个孩子就是仝山。”
荀非雨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一不留神,尖牙就把烟蒂咬了个对穿。他抬起眼皮瞄了左霏霏一眼,啧了一声才说:“不是什么于心不忍,岳家不能没有限制,所以才……” 这话就好像直接从荀非雨嘴里蹦出来似的,他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东西。
可左霏霏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摇头一阵苦笑:“你的能力越qiáng,就能得到越多的传承记忆,但天狗一族的仇恨势必gān扰你的判断。我没得选,但我希望你有机会。”
沉默良久,荀非雨掐灭烟头:“好,除了化形你还要教什么?”
左霏霏怔住:“为什么……不拒绝呢?”
“你无非是想从我这里弥补你当时不能拒绝的遗憾,”荀非雨别过头长叹一口气,叼起一根烟咧嘴笑着,“记忆最多给我加个视角,不是jīng神分裂。无论如何,我都是荀非雨,也只能当荀非雨而已。”
被戳穿的左霏霏略有些尴尬,她沉默地望着荀非雨,鼻翼之下浮动着微弱的苦味。那是一股复杂的味道,不乏疑虑,也有恐惧,但表述出来的话只有积极和安慰的假象。但荀非雨很擅长这些,他那轻松的表情演得炉火纯青,完全压抑了内在的活动。
她始终认为荀非雨是个武断的人,但自己应该劝说的话已经说完,此刻也没有立场再去gān涉荀非雨的决定。于是左霏霏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牛皮纸带,拆开线圈拿出一本写有《…札记》的书,郑重地jiāo到荀非雨手中:“这是站在妖的视角,对现在这个世界的总概,你看完之后有不懂的就问我。”
那是一本纯手写的书,笔者的字迹格外潦草,要读懂它实属勉qiáng。荀非雨食指按在书页上,一字一顿念出上面的内容:“人离开血肉之后,鬼魂仍可以存在,推定,概念上,鬼是更纯粹的人。而除此之外,还有……妖,草木石灵,通过阵法进行判定,它们的存在等级更高?”
这一段陈述笔者引用了两个例子:第一例比对替换祭品,从“替罪羊”的角度入手,对比两次求雨的效果,在数量及其他自变量不改变的前提下,由人牲变出畜牲,求雨效果并无差异。
第二例解析阵法构成,从“媒介”入手,将其拆成“媒”和“介”两个概念。“媒”特指举行祭祀仪式的巫师,充当发言人;而“介”被写为“介质”,起传导作用,只能由妖shòu、草木石灵或qiáng有力的鬼魂来充当。
“你把阵法想象成打电话会好些,”左霏霏瞄了眼荀非雨看的页数,自顾自起身拿了本宗鸣的书翻看起来,“祭品是制作电话机的材料,巫师是打电话的人,而妖shòu、yīn木之类的东西是电话线,将人的乞求往上传达。”
荀非雨记得求神拜佛只用去庙子里就完事:“有必要搞得这么复杂?去庙子里,或者捐些香火不好吗?”
“你觉得那样的成功率很高吗?”左霏霏不慌不忙地反问道,“而且去庙里你拜的是神吗?中国人拜神,往往都是有目的性的去最近或者最灵验的宗教场合,说到底,还是为了满足私欲而已。那不是真正的信仰,付出的代价不够,愿望传达的对象也是错误的,所以不能灵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