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那几个殉职的警察叹息,但又不太明白自己和谭嘉树去往爆炸现场的必要。向南yīn狠毒辣,侄子向三儿多年开设讨债公司和经营毒品生意,搞到雷管或者自制炸药也并非不可能。荀非雨和谭嘉树应该都不是什么炸药专家,尸体也应该由法医查验,难道是想让自己这条狗闻一闻,找出向南的行踪吗?
“还不是因为宗鸣啊。”谭嘉树长叹一口气,“他说什么,白落梅的部下会遭遇厉鬼和不幸,死得线索都不留。这到底是算命还是诅咒?”
算命和诅咒有什么区别?算命的套路,尤其是江湖骗子那一类,含含糊糊说两句前半生不幸,猜两句未来想听的。如果算出来的“未来”是人不想听的,说成是诅咒也不为过,更何况还清楚地应验了。但让宗鸣算这些的不就是人吗?问了也答了,听完倒打一耙,还真是。
荀非雨抽了抽嘴角:“他多半还睡死着呢。”
躺在chuáng上的宗鸣打了个喷嚏,而这时易东流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他对满头大汗的江逝水微微鞠了一躬,闪身自宗鸣chuáng下的yīn影里爬了出来。宗鸣脖子未动,头却转向了易东流那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易东流那双微微发抖的手:“你在gān什么?”
“易某正在……”
“给江逝水递一把刀?”
“……”
“宗先生,江小姐身上的东西本就不合常理。”
四柱全yīn却不能视鬼,能用符箓,但画出来的符却没有任何效果。在宗鸣和荀非雨外出的时候,江逝水和易东流在客厅里闲聊,她记得自己被江家带回去之前,还因为见到不gān净的东西被吓出一场大病。
他不想为自己的行为多做辩解,只是叙述了一遍江逝水的想法:“江小姐她,不愿意只做诱饵。哪怕是会燃烧掉短暂的生命,也想要学会一些与鬼魂jiāo流的方式……易某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所以才,放出几只没有凶性的冥鬼。”
自冤鬼一案后,江逝水偶尔也能看到鬼,尤其是在鬼气极重的地方摘下护身符。易东流作为恶鬼,本身就像是布满鬼气的沼泽。或许是被自己吞噬那个厉鬼所gān扰,他的确想要保护江逝水,但易东流无法忘记江逝水离开宠物诊所之前那句话:我不是在危险的时候才有用吗?
“宗先生,您说得对,她毕竟不是豢养在温室里的花朵。”易东流深感无奈,“易某只是想,成全她的愿望。当一个无用之人,一个累赘,我好像记得那种感受……过于绝望,哪怕是有个自我牺牲的机会,也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我不明白。”宗鸣扶正自己的头颅,坐起身撩开窗帘,“算了,你随意吧。去槐树那边,那里更合适。”
“谢谢宗先生,”易东流推门出去,眨了眨眼回头说,“其实您是明白的,您帮助我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好一会儿,宗鸣才从荀非雨的衣柜里选出今天想穿的衣服。三楼走廊上的窗户对向后院,那里易东流正放出犬鬼,陪着江逝水玩扔球的游戏。宗鸣拉起衣领深吸一口其上残留的味道,提着一瓶酒推开了隔壁房间沉重的木门。
huáng柏木地板上散出几缕若有若无的鬼气,与宗鸣身上的白雾缠绕在一处,最终竟是被白雾侵吞。而宗鸣盯着空空的三面墙,用力踩向唯一一块正方形的地板。只听咔嗒一声,窗沿下那块地板直接弹开一条缝,露出一个暗格。
暗格之中空无一物,灰尘上还留有几个指印。宗鸣讥讽一笑,挥出白雾将暗格四方的木块同时向外推,原本作为底部的水泥竟然像是水波一般散开,露出一个岫岩玉盒。它被白雾托起,送到宗鸣手边,其上雕刻的shòu面纹让宗鸣忍不住皱眉。他关闭暗格坐了下来,按下shòu面纹凸起的两个眼睛,弹开的盒子内放置着两个龙纹青铜酒樽,还有一片残碎的guī腹甲。
琥珀色的酒液注入青铜酒樽,一杯摆在墙边,一杯宗鸣握在手上。那酒入了樽已经染上铜绿,再好的酒器,放置这么久,也不能继续使用了。可宗鸣还是低头啜了一口,单手把玩着guī甲,与另一个酒杯遥遥一碰:“祭祀用的鬯酒,你的品味还真古怪。”
黑黍加上郁金香草酿造而成,说香不香,倒是有股清淡的药味。宗鸣泼掉樽中酒,收起酒樽,垂眸看向手中的腹甲。这块腹甲长约10cm,宽约8cm,显然自一块极大而完整的guī腹甲上崩落。正面数道刻痕像是契文,而下方的凿空和背后的烧灼又像是曾用于祭祀或占卜。
宗鸣抛起残片,站起身来漠然望着酒樽,明知不会有回应,仍然说了下去:“祭祀,不是为了让人类有能力自保吗?你的作品如今被人滥用,名为抟转,现在改个名字好了,叫掠夺,或者偷窃怎么样?”宗鸣指腹摩挲着腹甲尖利的边缘,咧嘴笑出了声,“让我来保管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