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宗鸣还在接诊的时候,荀非雨记得那些被主人说脾气古怪的猫狗,在宗鸣这里都格外镇定。漫山开放的梨花,片片都像是晶莹的碎雪,连芳草都愿意生在宗鸣的脚下,冬日里蔷薇也要吐芽。动物,植物,鬼魂,包括谭嘉树曾提到的几个大妖都与宗鸣关系甚佳。这样的宗鸣,荀非雨自忖先入为主,他对宗鸣的包庇,早就比过了程钧。
“你在,代替雪芽看着我吗?”
略带犹豫的提问,一字一句里展露着荀非雨罕有的脆弱。他试探性地伸出手,宗鸣便缓缓俯下身,将自己的脸贴到荀非雨的手边。那张脸的触感极为柔软,大拇指擦过颧骨时摸不到任何一处让手指停顿的瑕疵。能触碰到,能感觉到宗鸣的呼吸,但只要宗鸣不说话,就难以让荀非雨感受到真实:“鬼气几乎要缠住我的后腿了,第二次后退才是谭嘉树关闭玉盒吧,第一次,是不是你?”
拇指用力按压下去,指腹还能感觉到皮肤的回弹,其下骨骼的触感很怪,就像是能随意推动一般。就算脑海里全是有关宗鸣的疑点,荀非雨还是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和手掌,他低笑一声,像是在嘲讽自己:“我是个人,宗鸣。我有我自己的立场和坚持。如果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在做的事,我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理解你,你得不到我的信任。”
电脑嘀嘀的提示音击碎了两人之间胶着迷离的氛围,就像荀非雨的提问一样,检索的讯息仍然一无所获。有什么好犹豫的呢?欺骗也好,反正荀非雨识人不清。正当荀非雨想要收回手,宗鸣却一把按下荀非雨的手腕,整个人欺身上前,嘭的一声连人带椅撞到了chuáng边。他单手扶着椅背,一点点贴近荀非雨的耳侧:“说出来你也不会理解。”
“重点是说。”
“……如果骗你呢?”
“我相……”
“是我。”
“我在凝望你,就像现在一样。”那双灰眸眨动了一下,“就像你在镜子里看到的一样。”
妖监会西南分部唯一的镜子应声而碎,陆沺拔出插进镜面里的叶鞘,走出卫生间向殷知微微颔首。云扉咬着烟耸了耸肩,谭嘉树笑说明漪神经过敏。白落梅盯着卫生间里那块反光的镜子碎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要问的问题已经问完,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还有什么安排是需要我配合的?哦对,刚刚那个,姓谭的,你那些huáng纸,给我们警队一人弄几张,不行的话就专门配给跟踪组。”
“符纸不是人人都能用的,”殷知冷声打断,“你们没那个天赋,拿着也发挥不了百分之百的功效,làng费东西。”
明漪不以为然,拍拍手让纸人拿来一叠huáng表纸递给江逝水。那丫头抿嘴冲白落梅笑笑,偷偷瞥了一眼“左霏霏”,摸出一把小刀直接划开了左手中指,一边画符一边冒冷汗。白落梅这才注意到江逝水十根手指已经贴了不下五张创口贴,她拿出自己手上那张,上头的血甚至都还没有完全变黑:“够了,别画了。有两张就行,我省着用。”
“我改天多画两张给你送到警局来。”江逝水吮去指尖上的血珠,脸色苍白地叠着符纸,“白队长,杨雪那个案件有可能翻案吗?你们还会顺着吴辉那条线查下去吗?”
“那我就先说警方的工作安排吧。”白落梅冒了一身jī皮疙瘩,“警局分工非常明确,吴辉仙人跳上头已经jiāo给扫huáng打黑继续处理,荀非雨那chuáng板底下的贩毒信息也会jiāo给四川的缉毒大队。”她顿了顿,视线扫过殷知和谭嘉树,“我会继续跟进向南的密切相关者,比如殷千泷,还有她的弟弟。”
“夏衍答应了,这是他的联系方式。”谭嘉树夹着一张名片甩到白落梅面前,“岳叔,我们这边儿呢?谢玉的马仔都拿了符纸,我们不用先找点儿适宜的位置布驱邪的阵法吗?”
明漪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他给人的感觉永远那么稳:“警方暂时不需要配合我们行动,你和霏霏还有天狗就足够了,陆沺……你和左贺棠一起开车护送玉盒回五神宫。殷知,卷宗拿到之后,你自己决定是要留在这里,还是回到北京。”
“你和左先生一起回去。”殷知率先按住陆沺的手,她咬了咬下唇,斜睨白落梅一眼,“如果这些卷宗有符合标准的,我就留在这里。”
见几人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明漪看了眼腕表,想要开口说散会。但白落梅却注意到殷知的动作,那女人抓挠着手背,几度张了张嘴。不出她所料,自己还没站起来,殷知就已经开口:“分部长,接下来的内容,这位白队长也会感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