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钧啧了一声:“不是你说你不想牵涉进608案的吗?……你不恨她?雪芽是她情人害死的,你,你以前不是很恨她吗?”
“晚点再说吧,你也不用每次都来的……”姚远推开程钧抓住自己腕子的手,毅然走入了病房。他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荀母扶出来,自己和荀父一同坐在殷千泷的病chuáng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起眼睛,眼泪却不争气地落:“你……你还好吗?”
殷千泷躲避着姚远的眼神,她死死握着商冬青的手,佯装咳嗽憋回眼眶里的泪:“你不要假装关心我,你恨不得我死。”
“我家最小的女儿被杀了。我的大儿子因为生气,心脏病发被爱人接回美国治病,此后一直没有回来过。”沉默已久的荀父终于说了句话,他指着自己花白的头发说,“我一夜之前气白了头发,我恨不得死的是我自己,我老了,可是……我女儿还没有长大,我还能,弥补一下我的二儿子。但是我的家毁掉了,我经营了几十年的家,没了。”
商冬青抽了下鼻子,抖着手递去几张纸巾。荀父老泪纵横,他那双粗粝的手颤巍巍地伸过去,放在了殷千泷的手背上:“你……为什么不愿意作证?抓到凶手,我们一家对你之前的事既往不咎,也算是给我女儿一个jiāo代。”
“我要是承认自己做过伪证,我会坐牢。”
殷千泷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姚远死死拽住手腕。荀父见状不对,一巴掌打在姚远脸上,厉声呵斥:“你他妈又想打人了?!”
“别打……”殷千泷双肩一抖,旋即转过头不再往那边看。
小谢赶忙把荀父拉出去,只留姚远、殷千泷和商冬青待在病房内。外头荀父还在说,依照荀非雨的性子绝对会给那女人两下,他说着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气得捶胸顿足,高呼自己没用。程钧一边安抚着荀母,一边还要看顾着荀父,他往病房内看的时候,“荀非雨”却趴在病chuáng边,他只能看到男人颤抖的双肩。
“姐……”
“谁是你姐,闭嘴。”
“我……”
姚远抬起泪眼,止不住地摇头,他用最低的声音说:“我在这里了……你帮帮他们吧……他们一家真的很可怜……”
“那我就不可怜了吗!”殷千泷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说的是人话吗?你要我这样去坐牢?!为了什么人?我为了我弟弟我变成现在……你要我去坐牢,你说你们家里人很可怜?那谁来可怜我?!伪证罪是公诉,公诉!不是他们不怪我我就不会受惩罚,你知道吗?我不要!”
她一激动就拉扯到了伤口,痛得冷汗直冒。商冬青一瘸一拐地跑出来叫医生,谈话被迫终止,白落梅却在停车场如坐针扎。殷千泷咬准了警方没有qiáng力的证据给向南定608案的罪,如果仅起诉她这一起受害案,她作为被害人,不用修改五年前的证词,也不会因为五年前的虚假证词受到起诉。
这正好是警方的死xué,警方没有直接证据证明608、杨雪案和殷千泷案是一起连环杀人案。杨雪胸脯上的齿痕因为腐败不可辨认,只能说有,但无法证明是向南所咬——没有DNA残留。荀雪芽的尸体腐败情况比杨雪更重,且她被砍掉右腿这件细节本来就和后两起不符。目前为止,所有的生物检材都出自于殷千泷身上,前两起只是“疑似”,也就是说,不靠殷千泷的证词将三起串联,那前两起就无法一同jiāo由检方起诉。
“帮凶”这种说辞,只能用来吓唬商冬青这种对法律相对来说不够熟悉的人,但对于殷千泷则完全不凑效。殷千泷自己就是法律顾问,她明白自己作为证人,拥有“作证豁免权”,没有人可以从法律层面上谴责她不出庭作证这件事。
白落梅qiáng忍着自己的怒火,她再也不管什么警察的素养,确实如同谭嘉树和柳然所说,这女人死了该多好?!殷千泷实在太过自私自利,又会钻法律的空子,油盐不进的程度堪比塑料布。白落梅让商冬青劝她,之前也安排过杨雪的弟弟妹妹过来,现在荀非雨父母也过来了,殷千泷居然还是不为所动。
就因为她没死,她活下来了,她就能枉顾死者的牺牲?
但一提到“荀非雨”,白落梅突然回想起来,殷千泷最后那番话是说给谁听的?那时候拿着电话的人在门外,她看不到画面,也听得不算真切,可殷千泷难得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正当这时,孙梓拉开了侧门,满脸愤懑地叹了口气:“那女的是个疯子吧?”
“她最后的话是对谁说的?!”白落梅一把拽住孙梓的衣领,“荀非雨?”
“对,”孙梓僵硬地点点头,“当时病房里只有三个人,肯定不是对商说的,那就是荀非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