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见姚远一面。”白落梅咬牙切齿地低语,“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云南的时候,荀非雨学会了驱使一定范围内的狗,利用它们的五感去寻找目标。这一途径虽然便捷,但自从那只小狗当着荀非雨的面被杀死,他就开始抵触使用这种能力。那颗温热的心脏在他掌心跳动,一地黑泥里好不容易翻出来的尸骨,一直都是荀非雨的噩梦。
换做是从前的荀非雨,他没有这么多的感伤。自己与宗鸣那番对话言犹在耳,可话语却陌生到不像是自己所说。保护不了族人的无力感,到底是自己所感,还是那颗妖丹里残存的天狗意志呢?宗鸣所说那些话,似乎没有起到安抚荀非雨的作用,反而让他质疑,让他更加无措。
不想成为“神”,就不要使用“神”的能力。宗鸣的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但不动用这种能力,代价就是进度缓慢。五天前,谭嘉树就已经领回了向三儿别墅中搜出来的衣物,荀非雨分辨出了两种不同的气味,但仅凭他一人,如何在茫茫人海中搜索这一种味道?时间正一分一秒地流逝,挂在客厅电视上方的挂钟哒哒行进,因犹豫丧失的每一秒,都是抓到向南的可能。
“我没有选择的权力。”他仰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长叹了一口气,“为我死去的每一个人,每一个族人,我荀非雨会用余生来向你们谢罪的。”
他迅速起身,抓起几件衣服撕成碎片装进包里,单手撑着窗户就翻了出去。耳旁响起猎猎的风声,一匹银灰láng犬跃过楼宇之间的间隙。荀非雨的双瞳染上赤色,他一跃直上IFS的顶端,站在楼顶的信号塔上发出一声嘹亮的长嚎。人多半只会以为是哪家的哈士奇发了疯,但街上的狗齐齐抬头向上望去,仿佛已经接收到了某种信号:“深夜到人民公园纪念碑,传出去。”
远在宽窄巷子的明漪眉头一皱,他怀中抱着一只银色灰狗,这也是纸人幻术,不过附加了前任天狗的残魂。它冲着西方低嚎一声,在明漪略微震惊的视线中飞奔出去,一头撞上了西南分部院墙上的结界。明漪眯着眼走到那只狗旁边,明知道不会痛,还是蹲下来伸手揉着它被冲撞的地方:“……他越来越像你了,但愿和你一样傻。”
“谭嘉树,荀非雨号令狗群开始行动了。”明漪抱起小狗,冷声对蝴蝶说,“撤队保存实力,别做多余的事。”
身处在祝望山陵园的谭嘉树冷哼一声,他摘下墨镜揉了揉生痛的眼睛:“你就这么害怕天狗狂化?”
明漪盯着满园繁花:“我确实怕,你不怕么?”
谭嘉树抚摸着树皮上的抓痕,勾起一抹不明的冷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又没对他gān过什么坏事。”
“但愿他到时候还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你查出了什么?”
“祝望山陵园的阵法已经被人补齐,但鬼气消散一空……gān净到令人发指。”
“宗鸣清除了痕迹?”
“不是。”
谭嘉树弯腰拨开地面上的浮土,露出的并非九节菖蒲根,而是一节尾端烧焦,却冒出新芽的桃木:“阵法被他改过,中心换成了比菖蒲更qiáng的桃木。”
话音刚落,那颗枯枝上的嫩芽摇晃着伸展开来,雪白的根系深深扎入了土里,生长过程中那咯吱声让人牙酸。不出十分钟,一棵半人高的细弱桃树已经出现在了谭嘉树面前,赤红如火的骨朵攀附在下垂的枝条上,随着清风飘落,如同飞逝的火星。谭嘉树的脸色愈加苍白,最后几乎咬牙切齿:“这是垂枝碧桃……我小叔的枝条,恶鬼避之不及的东西,易东流和宗鸣,到底是什么怪物?!”
半夜,银灰láng犬从纪念碑之后的棕榈树林中走出来。站在碑上虽能获得更好的视野,荀非雨还是选择站在了基座上。起初只来了四只家养的贵宾犬,冷风chuī过,yīn暗的林地中多出了十几双幽绿的眼睛。土狗,金毛,拉布拉多,杜宾,甚至有两只穿着警犬的马褂。荀非雨笑了笑,他侧头看去,yīn影中那十几双眼并非活狗,而是嘴角滴落着黑气的犬鬼。
“你们……”荀非雨认出了其中之一,“是刘心美她们救助的狗?”
犬鬼之首低吠,它认出了荀非雨,亲昵地叫了两声。当时那只冤鬼消失了,荀非雨还以为这些犬鬼也投胎去了。可是那些犬鬼的意思也传入了荀非雨的意识,它们还想帮助杨雪。荀非雨双眼一红,抬爪撕开布包,对准狗群扬起向南衣物的碎片:“熟悉这个人的味道,野狗带走这些碎片,拿给那些没来的。”
他绕过其余低头嗅闻的小狗,来到那群犬鬼。荀非雨面不改色,抬起左爪直接划向前胸,撕下一块鲜血淋漓的肉,示意犬鬼过来分食。这种方法被记载在《乍见之欢》番外篇中,仝山将自己的肉喂给了豢养的小狗,只希望那只衰弱的狗能够分享到自己的能力,熬过病痛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