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犬鬼也能成功,他真是青出于蓝。”
“你多心了。”
“……你总是为他说话。”
“荀非雨多半是害怕,怕那些狗吃了自己的肉会死。”
谭嘉树半眯着眼睛,最后还是低头点了根烟。他坐在凉亭里的石凳上,斜着眼睛望向围绕在天狗身旁的犬鬼,不由得叹了口气:“陆沺任务报告里有写,那些犬鬼是被人救助过的野狗……荀非雨大概觉得这些狗跟自己有一样的执念和目的,才会给他们‘护身符’。他这种人,不是,也当不了悍匪。”
撕下自己的肉没有犹豫,却在犬鬼食肉前怔忡。明明荀非雨也没有选择,却想要给别人留一条后路。越是接触荀非雨这个人,谭嘉树越觉得自己冰冷,他久久望着那个摇晃离去的背影,胸中的阻滞许久无法释怀。那人的善意很笨拙,为了弥补这份迟钝和笨拙,荀非雨总是不吝掏出自己的全部。
“你也会为月灯而死吗?”
谭嘉树半是苦涩,半是讽刺地笑着。很快,他便收拾好自己的仪容,飞快跑向了停车场。如果结局已经注定,不能làng费和对方相处的每一秒钟。不管是欢乐也好,痛苦也好,谭嘉树像一只刚从永夜中振翅冲出的飞蛾,难捱的冲动催促他一头撞向名为“荀非雨”的烈火。
回到住处时,谭嘉树已经想好怎么应对荀非雨的隐瞒。他抱着一堆西南分部的手写账本,笑嘻嘻走进门跟荀非雨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要帮明漪理理账。只要自己表现出忙碌,忽略荀非雨那些不自然的举动就显得理所应当了。但不巧,荀非雨瞄他一眼,叼着烟接过账本放在茶几上,板着一张脸示意谭嘉树在沙发对面坐下。
不得不说,荀非雨冷脸时自带股匪气,谭嘉树左侧眉梢一挑,点点头坐到荀非雨对面。他刚一张口,荀非雨便啧了一声。谭嘉树微微眯眼,难道是烟味让荀非雨察觉到了自己在监视他的举动?但沉默了好一会儿,荀非雨脸上却浮出几分懊恼。谭嘉树脑海中飞速计算多种可能,无论荀非雨提出什么问题,他都有信心应付过去。
不料,荀非雨瞄他一眼,张嘴来了句不好意思:“我又用天狗的能力了,在云南的时候就说要给你个解释,都是朋友,瞒着你……不是好事。”
“是好事啊,”谭嘉树愣神,他挂起笑容,“你觉得,对不起那些小狗吗?”
荀非雨叹了口气:“我会保护那些狗,对不起你和岳夏衍。”
“这……”
“岳夏衍是你哥哥,我是天狗。”
“这不冲突,非雨哥。”
“使用天狗的能力有可能狂化,我有可能威胁到你哥。因为我自己的事,增大他这个无辜的人被害的可能性,我必须道歉。我……只能做出这种选择,对不起。”
“我能理解你的处境,那为什么要给我道歉呢?”
谭嘉树凝望着荀非雨闪躲的眼睛,腹中五味杂陈,紧皱着眉等一个回答:“我提到夏衍哥,不是说让你不要用天狗的能力……只是一点,天狗和月灯之间的仇恨,没理由延伸到你和岳夏衍身上。”
“我知道,”荀非雨点点头,“这我能分清楚。”
“那没有向我道歉的必要,我没有立场责怪你。”
“但你希望我是个人。”
“……”
“要接受天狗的传承,我就不能是个人。他们将能力jiāo给我,我就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
作为荀非雨这个人,他要报岳明漪给予妖丹救命的恩,要感谢谭嘉树一直以来的帮扶和收留;可是作为天狗,荀非雨感受得到妖丹内那些天狗族人对妖监会的仇视,甚至是对鲜血和杀戮的渴望。两方对于荀非雨都有恩惠,他无法自私地保持中立。做出判断的理由很简单,他对谭嘉树苦笑:“妖监会必定有底牌去除天狗,但能保护族人的,只有我。我不可能借用了他们的能力,又去辜负他们对我的期待……但你放心,我会控制自己的,毕竟我曾经也是人类。”
曾经这两个字,刺痛了谭嘉树敏感的神经。他沉默了,侧头点了根烟,想必荀非雨也清楚,天狗狂化没有任何方法来控制。越来越qiáng的杀戮欲望,shòu性终有一天盖过理性,连爱意都无法逾越天狗本性的嗜杀,这种话说出来,连安慰都算不上,只能说是敷衍。
见谭嘉树久不发声,荀非雨亦低头苦笑:“你做好准备吧。”
“什么准备?”谭嘉树眼中冷光一闪,“你要gān什么?”
“杀了我的准备。”荀非雨释然一笑,“我是最后一只天狗,只能用这个来报答你们。我会待在你们的监视之下,直到我妹妹的案件结束,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