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也是在这张chuáng上,谭青璋抓住了谭琅逸的手,她奄奄一息地说,“我好像,看到青玦和妈妈了……原谅我……我早就知道青玦,喜欢明灿……可是,我怕你反对……我好累啊,爸……我好想他们……孩子……孩……”
还没说完那个字,他的女儿就断了气。
在他那一代,谭琅逸只是一个普通的儿子,上头有三个优秀的哥哥。在妻子那里,他也不算一个好丈夫,成日扎在家族权术当中,病重的时候也没能长久陪在妻子身边。在女儿这里,他更不是一个好父亲,害死二女婿,bī死了二女儿,让大女儿也心力jiāo瘁而死。他能做的只是当个好外公,可是他似乎也没有做到。
属于谭琅逸那件绛红祭祀服就放在两个女儿chuáng上,他已经许多年不再触碰祭祀了,因为他得活着看到岳夏衍和谭嘉树长大,才能在死后对两个女儿有个jiāo代。但为什么老天就他们家这么不公平?外孙一个被选成月灯,一个成为谭家的短命鬼。
举行驱云祭祀后,他的外孙凭借点燃月灯来使用月之眼,必然会消耗大量的寿命。而他这个无能的男人,却无法阻止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他的能力实在是太有限了,年纪越大,思维也越跟不上年轻人,他想要谭家的权力,也想要谭家的转机,他想要的太多,却没想到留不住外孙的命。
“青璋……青玦……”谭琅逸颤抖着套上那件红袍,老泪纵横,抓住chuáng幔抹泪,却抹了一脸尘灰,“老婆……我对不起你们啊……”
还好他还没有老到忘记祭祀的步骤,砍杀祭品,奉予苍天,驱走蒙住月亮的浓云。下午五点,北京终是迎来了晴空。谭琅逸脱下那件沉重的罩袍,拒绝了小辈的搀扶,拖着疲惫的身躯往书房走去。书房旁侧就是谭家偏屋,谭琅逸在门前驻足,像是被什么东西驱使着,他不自觉地往内侧看去,那里只剩下一片漆黑。
“谭先生。”
突然出现在背后的声音让谭琅逸吓了一跳,他警惕地回头看去,偏屋门口的槐树下竟然站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人。但分明,这张脸,谭琅逸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他皱眉正准备喊人,女人却扔了一件东西过来,那是一个桃木手串,是属于谭琅元的东西。谭琅逸顿时一惊,他怒瞪着这个女人:“你是谁!怎么会有这个手串!”
女人看起来与谭琅逸年纪相仿,手上涂着红色指甲。她冲谭琅逸笑笑,翻出多年前才有的妖监会名牒递过去:“妖监会天gān丙级,丁香,化名尚柔。易家出事之前,一直是我与您的兄长jiāo涉,这串桃木珠也是他jiāo给我的。有了它,我才能进入谭家祖宅。”
“丁香失踪很久了。”谭琅逸并没有轻信女人的话,虽然细节能合上,但他还是保持着警惕,“外人不允许进入这片区域,滚出去。”
“我并没有失踪,而是被收入了癸级。”
“什么?!”
“您可以向您的外孙谭嘉树索要名册,验证我的身份。”
若非真正供职于癸级,不会知道癸级现任首领就是谭嘉树。谭琅逸心中疑虑减轻了几分,外孙这两个字又戳中了他的痛处:“……你为什么没有被困在五神宫里?”
“我已经老了,那种场合用不上我。”丁香苦笑,“正好避过一劫,前来给您传信。”
“传信?!嘉树和夏衍在里面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只是他说要是遇上突发情况,要将一个东西jiāo给您。”
“……”
“您放心,jiāo给您后我就会离开。”
那是一封署名谭嘉树的研究文件,似乎是谭嘉树嘱托丁香jiāo给谭琅逸的。当这封文件jiāo给谭琅逸后,丁香便直接从小院中消失了。谭琅逸急忙让人搜索这女人的痕迹,但找遍整个山头,都没有任何异状。他独自走回书房,打开文件之后,里面那份报告竟然是关于谭家地下神祗的。报告中说那里有一位神祗,只有历代家主能知道,曾经谭青行就将江逝水带进去过,封住了江逝水的眼睛。
“如有意外,请前往地宫。”
文末的笔迹确实是谭嘉树的字迹,谭琅逸激动得浑身颤抖,眼见着天快要黑了,来不及通知其他家人,他就鬼使神差似的推开了偏屋的大门。可这屋内格外奇怪,没有任何让龙血bào动的鬼气,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坟茔,门dòng大开,似乎等待着他的进入。
如果月亮升起,妖监会里的人采取行动就来不及了。或许是那悲痛的心情在作祟,谭琅逸奋不顾身地奔下阶梯。人鱼烛挨个亮起,奔涌的鬼气为他拉开暗室的大门,红线银铃嗡嗡作响,刚迈进去一步,谭琅逸就看到了那盛放着玉盒的白玉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