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升的风灯代替了被鬼影掩住的月亮,月华流入石缝之中,贯入天狗残破的躯体。血海之中的天狗涌出两行血泪,哀嚎一声后将荀非雨推了出去:“去他的身边吧……去月亮的身边……”
凄厉的láng嚎响彻在天堑渊之中,银灰láng犬冲破层层石块,荀非雨望着那轮可以以假乱真的“月亮”,忍不住痛苦地嚎叫起来。他踏着风往妖监会狂奔而去,咬下自己的血肉往城市中甩去,应声而来的狗群吞食着天狗的肉,成群结队一起往五神宫跑去。
倾泻的月光正在消融蜃龙铸造的幻阵,浓雾往八宝山方向聚拢,却被天狗一族搅散。它们撕咬着路上的遇到的鬼cháo,冲着天顶的风灯嚎叫,靠得越近,荀非雨终于看到了那道白光并不是一盏灯,而是一个人——是谭嘉树。
熊熊烈火焚烧着妖监会的建筑,流出的月华凝成荀非雨在huáng花一梦中看到的刀刃,落向五神宫中与癸级缠斗的gān员。荀非雨极为惊骇,他高喊着谭嘉树的名字,那个人却没有回应他。男人用刀划开自己的皮肤,让更多的帝流浆倾泻下来,愚笨如荀非雨也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谭嘉树将自己的皮肤换成了鲛绡,他现在就是月灯本身,而他的血,他的生命,都随着这一切在流逝。他的姿态让荀非雨分外痛苦,但这逐渐破碎的美丽却让天狗本身痴迷,谭嘉树回过头,风将那微弱的声音传达到天狗的耳朵里:“保护普通人,天狗,保护他们。”
厉鬼从月亮背面爬出来,一次又一次冲向普通人。它们的怨气遮天蔽月,痛苦和欲望引来了更多的浓雾,如果不迅速驱散鬼cháo,普通人的性命危在旦夕。荀非雨仰头怒号,号令天狗寻找殷千泷的味道,自己飞窜入云,四足顿时燃起青蓝火焰,利爪抓向鬼魂的同时也将其迅速焚烧。
“谭嘉树,你不得好死!”
“谭嘉树——!你这个疯子!”
“啊——!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诅咒你!为什么!”
妖监会众人的咒骂声不绝于耳,荀非雨张口咬断鬼魂的喉咙,那腐臭的气味让他恶心,但他不敢放任鬼魂接近月灯。无论谭嘉树在做什么,荀非雨都相信谭嘉树有自己的理由,不管他是不是月灯,谭嘉树所做的决定,一定不是为了他自己。
黑翳笼罩着整个八宝山公墓,鬼手破土而出,随风招摇。看守陵园的人已经被鬼魂开肠破肚,它们分食血肉,却被地上突然窜出的藤蔓击碎。左贺棠笑了笑,他按住了冯丕的刀:“先杀其他人,他需要我的帮忙……反正我也马上就木化了。”
他的双腿已经完全木化,左家的代价就是变成草木,随着他操纵藤蔓的攻击,木化的程度越来越重。但藤蔓彻底将五神宫正殿包裹起来,被困在其中的江逝水和岳夏衍只能颓然看着熄灭的灯。易东流不受藤蔓的限制,他哀戚地望向huáng金台外的石阶,鲜血早就染红了汉白玉,水池中的金鱼翻起白肚皮,死不瞑目的鱼就像他脚边那具尸体的眼睛。
“对不起。”易东流闭目长叹,摘下了鲛绡手套。
恶鬼的脸孔瞬间朽烂,鬼手从他身后涌出,嘶叫着噬咬月亮上落下的鬼魂。或许他会变成一个妖监会无法解决的庞然大物,但妖监会已经无法存续下去的时候,易东流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蜃无力在月光照she下维持幻阵,她气得咬碎一口银牙,根本没有预计到谭嘉树会疯狂到提前杀死所有祭品。但除此之外,她还有能做的事。蜃龙咆哮一声,化作一条露出白骨的腐坏巨龙,霎时腾空而起,煽动流云卷向谭嘉树。月灯是极为脆弱的,失去枪械的谭嘉树没有任何应对蜃龙的能力。他堪堪避过蜃龙的第一击,但蜃龙的怨气已经钻进了谭嘉树的躯体,让他闷哼一声。
荀非雨猛地回过头,他怒瞪着那双愤怒的龙目,压住天狗对破坏月灯的渴望,俯冲向那只已经被仇恨蒙住眼睛的龙。火焰在天幕中燃烧,点点亮起取代了星辰之光,蓝眼láng犬携风绞向蜃龙的脖子,利爪勾住鹿角跳到龙头之上,但那龙鳞根本就咬不穿。
蜃龙在云端翻滚,意图将这跗骨之蛆甩下去。她怒吼着制造出幻境,不断在荀非雨眼前展示着亲眷死亡时的场景,可荀非雨根本不为所动,死死咬住鹿角,不惜浑身燃起烈火,要和蜃龙同归于尽——他会不断地恢复,只要月灯尚存。
那炽烈的火焰让龙鳞发出噼啪爆裂的声响,蜃龙嘶鸣痛呼,嚎叫着痛骂:“天狗!你应该帮我们!我们才是你的神祗!我们才是天道的化身!是人害死了神!”
“神……本来就是从生灵中诞生的。”荀非雨勉qiáng抬起利爪,bào风已经将他全身割出数道豁口,那烈火焚烧着他的皮毛,浑身只剩上糜烂的肉块,泛着银色火光的爪子重重插入蜃龙的眼睛,“害你的人都死了!现在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