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弋跟在后面,踩着沈夜长长的影子,除去偶有低声的咳喘,就再没发出过别的声音。
沈夜举目望了望远方,像是看到了什么,略一沉吟,回眸对萧弋道:“你可知儋州是黎王的属地?黎王殿下与敖族同居南海地界,算是半个邻居,翊国公徐飐与南海敖族也甚是交好。那位黎王殿下与翊国公和敖族人,是否也都关系不差?”
萧弋略有一怔,随即便轻描淡写道:“黎王孤家寡人,甭管在京师还是在南海,都从不与人来往。翊国公跟敖人,无论哪头,都不应和他有关系。”
沈夜寂静而冷厉地看着萧弋,眸光中几不可察的波动,犹似洞穿人心的火华:“你大概忘了,很久前,我也问过你差不多的问题,可你并不是像今日这样回答的。你说,朝中大人物的事,你不可能知晓。当时不知晓,为何现在却是一清二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大人应该是对某人的身份产生怀疑了吧,哈哈哈
总感觉沈大人逐渐霸总化(狗头
本章我自认很肥,小可爱们食用愉快,啾咪(*  ̄3)(ε ̄ *)
第63章 千秋岁(八)
63 千秋岁(八)
萧弋又是一愣。
谁会记得自个儿八百辈子前说过些什么……
可原身是黎王, 就等于他萧弋是黎王。
黎王的身份,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纵是沈夜也不行。
萧弋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不赖, 但当下沈夜出此一问,他心里又蓦地有些发憷。难道说, 沈夜发现了什么?
得亏他思路活泛,张嘴就能胡扯,在现世时演员的基本功也早刻进了骨子里,编瞎话的时候,总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
“很多事儿,我也是后来道听途说的。前阵子阿肇捉了我,一路将我从江陵带到了南海,他和敖人兄弟们聊天, 我总能听上几耳朵不是。”萧弋不痛不痒地眨巴两下眼, 怎么瞧怎么无辜至极。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又咳喘连连,一手扶着身旁椰树的树干, 支撑住摇摇欲倒的身体, 一手抵着嘴唇,有气无力地耷拉下脑袋。
那串说辞算是即兴发挥,这阵咳嗽却绝不是演的。
刚才进了林子,萧弋就感觉身上越来越冷,胳膊腿儿都跟灌了铅似的, 提也提不起、抬也抬不动。
再只一个瞬间, 他便觉得心肺上又积了厚厚一层冰雪, 好像怎么扫都扫不干净。
沈夜原还渊眸冷冽, 这会儿见萧弋又受病痛折磨, 两眼立现焦色,一步来到萧弋身边,并且一时口不择言,又忍不住叫了萧弋一声“小猫儿。”
萧弋背对沈夜摆摆手,像是示意他自己没事,随后又往远处挪了几步,拉开和沈夜的间距,这才慢慢抬起头,拿张血色全无的脸,云淡风轻对着沈夜。
这次换成沈夜微怔。他刚刚已抬了胳膊,想要搀扶萧弋,现下只有不太自然地把手收了回去,又做沉思状:“……你以后有何打算?”
萧弋满眼宁静致远:“还能有什么打算,该吃吃、该喝喝,能过一天是一天呗。”
沈夜凝目看他:“南海终年气候暖热,适于你休养身体。既如此,你留在这里,未尝不可。”
萧弋轻哂:“我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命是我的,用不着旁人操心安排。”
“旁人……”沈夜无声叹息,满目黯然,“呵,在你心里,我已沦落到仅是个旁人了……”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在沉默中度过。
沈夜没再问过萧弋任何问题,萧弋却并没因此好受上多少。
是站是坐、是靠是躺,无论变换怎样的姿势,他都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只觉得这一夜过得格外漫长。
前几日,沈夜不分昼夜守在官驿内萧弋的房前,眼睛基本就没合过,今儿个又与寒江雪的人马一场激战,血肉之躯毕竟不是铁打的,他其实早已倦累不堪,直到这时,绷紧的神经才得以稍稍放松片刻。
萧弋见沈夜双手抱剑、倚身树干,轻轻合上了双眸,似在闭目养神,便也坐在另一边的树下,寂寥出神。
眼瞅生命进入倒计时,能不能返回现世却还是未知数,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是得好好盘算盘算了。
雨过天晴,草木经由细雨抚慰,都似汲取了不小的能量,尽力往上蹿了蹿个子,人影伏在草丛里,绝不会轻易被发现。
沈夜手下的几名锦衣卫将士,此时就匿身儋州城郊的草丛之中,悄悄瞄着往生楼寒江雪的一行人马,在被唐赟溜着兜兜转转了百八十个圈子后,气急败坏地放弃了对萧弋的搜捕,纷纷撤离了儋州地界。
另一头,唐赟等到往生楼众人彻底走远,便带着秦绯现身,朝草丛中的几人挥挥手。
这一夜,秦绯被唐赟箍在身边,跟唐赟一块儿披着沈夜和萧弋的外衫,天上地下飞来飞去,即便到了这时,依然感到惊心动魄。
唐赟倒是一点都不吝惜溢美之词,当着众将士的面,好生赞扬了秦绯一番,说是多亏秦大小姐与大伙儿的鼎力配合,计谋才能进展得这样顺利。
“喂,姓唐的你够了!快放手!你、你究竟什么来头啊?!”秦大小姐一点不领情,还在扭动着小胳膊,小脸一阵红一阵白。
“跟我回去见你爹,他大概能给你答案。”唐赟向几名将士抱拳告辞,也不管秦绯乐不乐意,笑嘻嘻地扥着秦绯,一溜烟就走没了影。
在此之后,几名锦衣卫将士也从草丛中抽身而出,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当中有人翘望先前沈夜与萧弋离去的方向,恍然惊道:“咦,那条路……那条路好似能通往黎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