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告而别什么的，他再也不愿做了。
这天黄昏，谢峻又把萧弋扯到小院树下的石桌旁，硬要萧弋再陪他手谈几局。
这位小侯爷的棋艺算得上精湛，但和沈夜比起来，就还差着挺大一截。
他仍旧心事重重，以是在萧弋手上，也是输多赢少。
又是一局满盘皆落索，谢峻丧着脸把棋子丢回棋笥里，紧跟着便开始新一轮自怨自艾，嘴里翻过来倒过去的就只那一句——长公主何时才能放过他。
萧弋轻咳着笑出声：“小侯爷，我倒以为，你大可不必担心。我看那位长公主殿下，一点都不像是要逼着你和她成亲。她眼中，根本对你毫无爱意。”
谢峻眸子刷一下锃亮：“你说什么？！那她满世界追我干嘛？！”
萧弋一脸清幽：“小侯爷曾说过，我和一个人很像。长公主殿下找你，会不会也是和那人有关？”
谢峻起初愣了愣，随后便就着星月之光，把萧弋前后左右又细瞧上一番：“你看，真不是我一个人说吧！馨宁长公主干脆就把你错认成那人了！”
他两手一摊，泄气又道：“反正长公主都喊你‘四哥’了，我何苦再忌讳。长公主的四哥，自然就是先帝四子。先帝一众皇子中，长公主最亲近的就是那位四皇子。我虽只在幼时见过四皇子和六扇门的小唐大人，但就只那一面，便让我明白，何谓真正的神仙眷侣。”
关于这位四皇子，萧弋早有自己的思考。
他正想再和谢峻聊聊，心肺上却又卷起一阵冰寒，教他忍不住连连咳喘，脸上一抹颜色都不剩。
谢峻想帮忙又没处下手，只能干着急：“你、你没事吧？我之前就想说，咱们仅仅一年没见，你怎会连头发都白了？”
萧弋手捂胸口，坦然地冲谢峻笑了笑：“一年才白了不到一半，早好过我想像了。有高人言，我头发全白，便是死期。”
“啊？！”
“小侯爷，生死有命。”
“别，你千万别放弃希望呀，曦行肯定能请动翊国公的。”
“小侯爷，就当我好奇。我还想再问问，你见到先帝四子和六扇门那位大人时，他们是否已有了一个孩子？”萧弋压住咳声，瞳色淡远，生生把话题拽了回来。
“你怎么知道？！”谢峻又是一惊，“对，他夫妻二人游历山河之际，已诞下一名麟儿。后来他们再度出行，便将那孩子暂留在了小唐大人的娘家。假若那孩子无病无灾地长大，算起来，年岁就该与我大差不差。”
他回忆起往昔，神色逐渐迷离：“旅程遥远，后来他俩到陵沧时，小唐大人已又有身孕。我见到他们时，小唐大人的肚子已经很圆了。那时我太小，看不懂，现下想来，她就快临盆了吧。”
萧弋：“他们为什么会失踪？当时还发生过什么吗？”
谢峻：“我想想……嗯，好像是有什么人，突然显露了行踪！小唐大人纵然已怀胎九月，也要立即动身去追。”
萧弋：“所以是什么人呢？”
谢峻：“不知道……没人知道。我们陵沧侯府地处滇南，那里的气候和中原大相径庭，既有茂盛的雨林，也有皑皑的雪山。自他们匆忙辞行的那日后，雨林雪山，就再没人找到过他们……”
这头谢小侯爷话音还没落，一只肥肥的鸽子却忽而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在了萧弋和谢峻两人身前的石桌上，咕咕几声叫，踩得一盘残棋七零八落。
谢峻吓了一大跳，蹭地弹开三丈远：“这、这什么玩意儿？！”
萧弋倒是很淡定，笑眯眯地搂过了鸽子：“呦，怎么会有这么傻的鸟，自个儿送羊入虎口。瞧你这么肥，炖汤一定很鲜美。”
他摸摸鸽头，却又在谢峻看不到的角度隐隐凛目，静悄悄从信鸽腿上的小竹筒里，取了张小纸条出来。
“真炖汤？！”谢峻忙又朝萧弋走两步，“好歹也是条生灵，要不……还是别了吧？”
“听小侯爷的。”萧弋扭过脸来笑笑，俩手一松，便将信鸽放飞天空。
却也是在这当儿，沈夜手里拎着沉甸甸的食盒，披星戴月走进了客厢的小院，刚刚好瞥到那只肥鸟飞过夜空。
这一刻，距离他对萧弋所说的那句“去去就回”，已足足过去了二十四个时辰。
他不是没注意到那鸟儿有些非同寻常，只不过，此时他眼里只一个萧弋，几乎容不下任何旁的景象。
出了豫王府，沈夜没有直接返回锦衣卫屯所，而是先去了洛阳城中的市集，从最负盛名的糕点铺子和糖水摊子，亲自给萧弋买到了他装迷糊时念叨着的几样吃食，以至于又延误了些许时间。
谁教他的小猫儿想吃这些。
谁又教他记得清清楚楚。
“你怎么没在床上躺着？”沈夜快步流星地走近萧弋，“我不在的这两天，你真的有好好休息、乖乖吃药吗？”
“不然呢，你以为我还能做什么？不信你问小侯爷，”萧弋的视线一早已盯紧食盒，“这什么？给我的？”
他说着便从沈夜手上抓过食盒，放在桌面上专心挑拣，嘴巴一咧乐开了花：“哇，好香，都是我爱吃的！”
沈夜看看谢峻：“是这样吗？”
“……”谢峻这辈子从没认为自己这么多余过，恨不得当下就把这俩碍眼的人赶去洞房。
“打扰不起了，我告辞还不行么……”他疯狂用折扇给自个儿扇汗，麻溜闪人。
“好吃么？”沈夜陪萧弋坐在月下。
“嗯嗯。”萧弋含着满嘴点心，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