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见到纪泱和那一票官吏,即知徐飐的目的。他要大伙儿前来,就是为了商议萧晃不日的行程。
天子出行,注定诸多顾虑。
沈夜也只得以公务为先,与众多官员一同在徐飐带领下秉烛备案,一搞就是一整夜。
等他私下里找到与徐飐会面的时机,并问及徐飐的那位神医挚友,已是第二天的午后了。
徐飐并不隐瞒,简要说了些自己与兰雅的过往,而后便又肃穆地看向沈夜。
“曦行,其实我也想问你,昨晚所见的那个在你身边的少年,和你是什么关系?”他背着洒入庭院的日光,眼神深不可测。
“他对我来说,有生命之重。”沈夜郑重其事。
徐飐目光微变,沉默稍时后,如长辈般拍了拍沈夜的肩。
对沈夜所求,他回答得十分模棱两可,没答应,也没不答应,只让沈夜先把心思专注在萧晃出行之事上,其它的,都待此间事了再议。
沈夜还想再说什么,却又见豫王府的一大帮侍从,匆匆忙忙地往大门口去。
不消多一会儿,这座王府真正的主人,豫王萧显,就被一干人等簇拥着到家。
而之前陪他去游山玩水的唐赟,此时却已不见身影。
萧显还没进庭院,便一个劲儿感慨自个儿回来得及时,也不忘叽叽歪歪地非议上几句萧晃,说他这位大皇兄,忒过不靠谱,前头一直没个准信儿,这会儿竟又说来就来,害得他收到消息就快马加鞭地往回赶,那叫一个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连拉粑粑都得严格控制好时间,就怕耽搁了大皇兄礼佛。
得知豫王回府,还在筹措接驾事宜的一众洛阳官员,也都来到前庭相见。
萧显一眼从众人中认出徐飐来,立马拉着徐飐不放,死乞白赖地也要掺和接迎萧晃,谁拦着就跟谁急。
他嗓门贼大,这一通吵吵,直把在后园赏花的萧晼也引了来。
“二哥!”
“小妹!”
这兄妹俩人,前一刻还是久别重逢,执手相看泪眼,可到了后一刻,就已经默契地一个鼻孔出气了。
得,这回连长公主也要共商大计。
又多了位得罪不起的姑奶奶,洛阳城的官员们,谁不是暗自再捏一把汗。
也正是有了豫王爷和馨宁长公主这两人极其积极主动的出谋献策,徐飐等人原已基本敲定的一整套方案,修了又修、改了又改,本来能够在这日下午就散伙的集中讨论会,一直延续到了第三天傍晚。
萧显和萧晼兄妹俩,一个要主持萧晃的参禅仪式,一个要安排萧晃的起居用度,徐飐一再退让,总算让这俩人的诉求都得到不同程度的满足。
眼见大局已定,各路官员便相继返回自己衙署去落实人手,沈夜也需重新调派锦衣卫将士,以护卫萧晃周全。
孰料,这边徐飐还在单独叮嘱沈夜细节,那边长公主萧晼已驱走了一水儿的侍女,闲庭信步地来到二人身前。
“小徐将军,本宫想和锦衣卫指挥使沈曦行大人说说话,要不你先回避?”长公主殿下跟徐飐丝毫不客气。
徐飐并不多言,随即便点头离去,只留下沈夜和萧晼两人被夕阳斜打。
萧晼开门见山:“嘿,指挥使大人,那晚上在你身边的人叫什么名字?和你很要好的样子。”
沈夜默然:“……”
萧晼勾个嘴:“行了别装了,你不说本宫就瞧不出来么?你们俩,挺恩爱。”
她稍事停顿,咯咯一笑:“算啦,你不想说就不说,本宫可没打算强求你。本宫就是觉得,你俩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貌之人,瞧着可忒养眼了!本宫越回想越感叹你们般配,做梦都梦见你俩在一块儿哎!”
再接着,这位馨宁长公主话锋又一转:“对了,谢隐山躲在你锦衣卫中是不是?本宫还想托你捎句话。就请指挥使大人代本宫和谢隐山说,他犯不着整日要死要活。本宫跟你们搅和大皇兄的行程,就是要以此为由,让大皇兄取消婚约。此事,就无需他谢隐山操心了。另外,本宫却也要教他老老实实地等着本宫,哪儿也别去,本宫还有很重要的事,定要向他问个明白。”
沈夜目色玄沉,冗长的岑寂后,终归又有了声音:“……长公主殿下想问小侯爷的,可是有关先帝四子的事?”
他此言一出,却变成萧晼一怔:“……指挥使大人只要把话带到就行了。本宫在此谢过。”
却不知,萧晼要问谢峻的话,沈夜还没回到锦衣卫屯所前,人谢小侯爷就已自个儿向另一人全招了。
不意外,这两天,除了和自个儿一样“游手好闲”的萧弋,谢峻在锦衣卫屯所中,就再没其他能聊的人。
那天夜里,谢峻酩酊大醉,昏睡到第二天太阳晒屁股,总归头痛欲裂地醒过了神,咕嘟嘟喝下的那碗醒酒汤,便是萧弋给他奉上的。
谢小侯爷不免感动之至,却已完全想不起来,自个儿前夜拍着胸脯跟沈夜保证过什么。
自也有锦衣卫将士向萧弋和谢峻俩人解释,沈夜怕是要在豫王府再待一阵,一时半刻不会回来。
谢峻当即又薅着萧弋诉起衷肠,没完没了地倾吐自个儿对萧肇的思念。
不出一日,萧弋就已被这位小侯爷引为知己。
此后的两天,萧弋表面上安心静养,顶多也就是和谢峻侃侃大山下下棋,实际心里头却已在盘算着些别的。
理智告诉他,他不应留在这儿。
但情感又总会霸占上风——再待一天吧,就一天,起码等到沈夜回来,亲口和他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