玑玄子嗷嗷嗷地鬼哭狼号。
然而这老孙子话音未落,萧弋和他俩人身后便忽然闪现一片青光,再就见衣拾叁举着沈夜的六斮剑,天降神兵地杀进洞来。
电光石火,一道剑芒飞逝——六斮已削断了最前方那条藤茎所化的触手。
衣拾叁披荆斩棘,剑光流星般穿梭在藤茎之间,不出片晌,这堆植物的“先头部队”,已个个被坎得“缺胳膊少腿”。
这些藤茎植物当真不得了,就似有着极敏感的痛觉,遭受重创后,“断臂残肢”欻欻欻地就向后回退,甚至在带起的风中,发出了刺耳的尖啸,听着堪比痛苦的呻/吟。
而脱离主体躯干的部分,砸落在地却还不死,不断伸缩抽搐,挣扎上老半天,才彻底“断了气儿”。
“先锋军”败下阵来,这些“触手怪物”的后方大部队也有如受到六斮威力的震慑,只围得巨茧里三层外三层,在巨茧左右蠢蠢欲动,却没一条再敢贸然进攻。
衣拾叁一个横身,将萧弋和玑玄子护在背后,同时又猛地冲萧弋回眸。
这一刻,此人的眼神已和从前截然不同,不再是那种混沌无光的状态。
仿佛转瞬之间,他的灵魂便重归躯壳。
有血有肉的人,就这么回来了。
“你——”衣拾叁看着萧弋,似有千言万语梗在嗓子眼里。
“拾叁,沈夜就在前面的茧里,先救沈夜。”萧弋投射出的瞳光,诚恳又郑重。
衣拾叁闻言脸色一紧,随即便默然点个头,手中剑再一挺,直向前方的巨茧走去。
藤茎植物貌似也意识到它们遇上了硬茬儿,衣拾叁往前走这一路,这堆“触手怪”都簌簌地作着响,听着颤颤惶惶的,却也将巨茧缠得更加密不透风。
等到这堆“触手怪”终于克服恐惧,又要团结一心地发起攻势,衣拾叁已矗立在巨茧之前。
他不给藤茎植物丁点蓄势时间,只见洞中霎那剑光漫天,晃得人难以睁眼,而“触手怪”们悲鸣阵阵,全都“脑袋”和“身体”分家,成了六斮剑下“亡魂”。
困囿着沈夜的巨茧,又一次露出本来面目。
衣拾叁双目紧锁,慎重地举起手中剑,照着巨茧外层划去。
只听呲啦一声响,巨茧已由上自下,被剑芒破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也是随着这道口子的破裂,巨茧里忽然向外涌出一股黏稠的激流。
沈夜的身体,就这样被这汪白花花的液体包裹着,破茧而出。
当下的沈夜,合着双眼,无知无觉,浑身上下,又有粘液漓漓拉拉,委实不怎么美观。
萧弋三步并作两步,也来到巨茧前,和衣拾叁俩人一人架住沈夜一条胳膊,一同将沈夜带出了这方洞穴。
玑玄子早一步已跑到外间,这会儿扒拉着一张石椅,正可劲儿往洞窟里张望。
见到沈夜昏迷不醒地被架到眼前,这老孙子就又嗷嗷地嚎起来,明显对沈夜的模样嗤之以鼻:“哎呦喂,锦衣卫的小子这是被痰淹死了?”
萧弋知道这老孙子一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也不跟他计较,低咳着道:“前辈,您一定有法子让沈夜苏醒吧。”
玑玄子却一跳大老远,一脸嫌弃地作呕:“去去去,本尊看着这小子就想吐!”
萧弋听到这老孙子这么说,反倒不担心了。
越是疑难杂症,就越能勾起玑玄子的兴致,想来沈夜并没性命之忧,醒来仅是时间问题,所以这老孙子睬都不想睬他。
只不过,他又见玑玄子看沈夜时,小眼睛里多少透着点意味深长,因此总觉得这老孙子瞧出了什么端倪却故意不说,大约,便是跟掣云叟把沈夜放入茧里的目的有关。
大活人被困虫茧中,景象着实匪夷所思。
这背后,掣云叟到底为的是什么呢……
萧弋一面思索,一面把沈夜放平在地。
刚才出于急迫,他压根儿没顾上管管自个儿,现在才发觉自个儿的身体又有些吃不消了。
好在体内的寒意徘徊在能承受的范围内,他便强打起精神,扯了一袭衣角,给沈夜擦拭起身体。
衣拾叁稍后也来帮忙,声色幽沉。
他说,自己似乎做了场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到过很多地方、做过很多事,却在今天陡然转醒,又发觉,那些似都不是梦……
“我懂了,是师尊,是他将我制成了无心无神的傀儡人……”他紧攥起拳头,骨节作响,“不单是我,还有十一、十二、十四、十五……我们都是孤儿,自幼被师尊收养。师尊抚育我们成长,也传授我们技艺,也许正因如此,他认为我们的命由他所给,自也该为他所用……”
说着说着,衣拾叁的目光便定格在沈夜身上:“我知道,还有一个孩子,也和我们一样在往生楼中长大。他其实离得我们并不远,可我们就是永远看不到他,师尊也从不让我们知晓他的存在。那个孩子,对师尊尤为重要,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抵他一人的份量……看了今日情形,我终才发觉,沈大人,理应就是那个孩子……”
萧弋静默听着衣拾叁的话,看似面无波澜,清透的瞳眸中,却杂糅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
玑玄子却在另一头不耐烦地打起了哈欠。
眼瞅沈夜身上基本已被擦净,他总算捂着鼻子和嘴巴蹦哒回来,蹲到沈夜耳朵眼旁,蓦然就来一声吼:“起床啦!”
别说,越是简单粗暴,往往越是成效卓绝。
玑玄子这一嗓子喷出来,沈夜虽还闭着眼,但旁人已旋即就能看到,他两粒儿招子在眼皮儿下展开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