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萧弋见状，却退后数步，一身清寂地走到了光火照顾不到的犄角旮旯里，与黑暗合二为一，不仔细去寻摸，就再瞅不着他人。
沈夜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只剩玑玄子和衣拾叁的两张脸。
“锦衣卫的小子，别来无恙呀，看来那虫子还没吃干净你的脑子！”玑玄子抱着胳膊，啧啧地幸灾乐祸。
“……玑玄子前辈？还有你……我们在金陵见过。你是……往生楼的衣拾叁？原来你还活着……”沈夜感觉自己头颅内一抽一抽地悸痛。
这是什么地方？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玑玄子和衣拾叁又怎会搅和到一起？
诸如此类的问题，不断鞭笞着他的脑仁。
“小子，本尊瞧出来了，你这满脑袋瓜子，装的全是浆糊啊！行吧行吧，本尊勉为其难，这就给你整整明白！”
玑玄子跳到石椅上，跟着便冲沈夜叽里呱啦一通瞎掰活，终归让沈夜得知，此间所见皆是往生楼代理楼主掣云叟的杰作，几人现下就身处往生楼内腹地。
沈夜听了玑玄子的话，心中无端端地突生恍惚，又见衣拾叁双手捧着六斮剑走上前来。
“物归原主，”衣拾叁主动将剑交还，又道，“这个地方，沈大人应当比我们更熟悉。”
沈夜又是一阵茫然。
脑海深处，犹似倏忽冒出个声音。
那声音一遍遍对他说：“对，这座洞窟，你的确很熟稔。你在这儿，生活过很多很多年。”
“掣云叟……往生楼……”沈夜迟疑着凝眉，想通过观察四周，努力抓到些蛛丝马迹。
接过剑后，他再一侧头，目光便偏转了方向。
萧弋那束藏在暗处的影子，但凡进入他的视野，就毫不意外地无所遁形。
“小猫儿——你竟也在……”沈夜的心房忽而剧烈震颤。
他瞬间一扫神色中的迷惘，径直走向萧弋。
第95章 迷神引（五）
95 迷神引（五）
萧弋有如一团单薄的雾, 黑黝黝、轻飘飘，好似浮游于另一重空间，明明真实存在, 却愣是让人碰不见、摸不着。
沈夜疾风骤雨地朝他而来，可他又偏偏背转了身, 就像故意对沈夜视而不见。
但沈夜得见爱人，情难自已，尚没发现萧弋的异样。
此地既是往生楼，身为楼中人，萧弋这家伙出现在这儿，合情合理。
他这样想着，霎时追近萧弋，目光再没有从这家伙身间移开：“小猫儿, 我依稀记得, 那日自己头痛欲裂，意识趋近虚无。后来……后来我是不是独自下山去了？事到如今，我已料定自己与往生楼扯不清关系, 你当真不必再瞒我。我知道, 这次也是你救了我。”
不奈萧弋再度退走，只给沈夜看个清癯又模糊的侧影：“沈大人说错了，我什么都没做过。解救大人出桎梏的，分明是拾叁。”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家伙的周身, 就笼起了一股子淡漠与疏离, 这会儿回话的口吻, 委实如同陌路人。
沈夜终究有所察觉, 萧弋不同于以往。
这家伙叫他大名“沈夜”向来溜得很, 旁人看了，保不齐还得指摘指摘，说这家伙无顾礼数、不懂敬持。
但沈夜不管别人怎么想，萧弋称呼自己的方式，他一直很受用。
反倒是“沈大人”这乍闻之下挺尊重、细一想又忒生分的仨字儿，他许久没从这家伙嘴里听到了。
“小——萧弋，你这又是怎么了？”
沈夜步步紧逼。
“我怎样有什么所谓，反倒是沈大人你，身份尊贵，最重要就是你没事。”萧弋照旧出离地冷淡。
只要沈夜往前走一步，他就冲后退一步，横看竖看，都像极了要和沈夜划清界限。
然而越是这样，沈夜的情感就越是炙灼。
“我的身份有什么好尊贵的？萧弋，我感觉你就像突然变了个人，咱们为什么就不能把话说明白！”
“沈大人，这个鬼地方实在不适合你多待。”萧弋所答非所问。
可他甭管往哪儿挪移，都比沈夜慢了一拍，始终逃不脱沈夜的天罗地网。
待到萧弋无路可退，沈夜即刻便要揽爱人入怀。
但萧弋这家伙就堪比只被人撸秃噜毛的老猫，凶巴巴地把小虎牙当成獠牙龇出来。
“沈大人请自重。”他抵唇低咳几声，似乎万分不情愿与沈夜肢体接触。
哪料到，这边俩人还在拉扯不清，那边就又听那满是藤茎植物与虫茧的洞窟里，骤然传出了一波波奇诡的音浪。
那声音极似小孩子才能发出来的惊天尖叫，一阵更比一阵高，刺得人耳膜都要穿孔。
不单萧弋沈夜俩人，玑玄子跟衣拾叁听闻声响，也具是一惊。
沈夜双目瞬间复回深渊本色，脸色一凛，从岩壁上取了火把，就疾步流星地走往黑暗。
萧弋和衣拾叁还有玑玄子三个紧随其后，也从洞口向内望去。
原来，先前被衣拾叁拿着六斮剑削断“胳膊”坎断“腿”的那堆“触手怪物”，居然还有一大半在“茍延残喘”。
这会儿，它们每一截还没死透的断臂残肢，都绞颤在一起疯狂地抽搐，也因此使得洞窟内的气流飞速震动，发出了尖锐到让人毛骨悚然的气鸣声。
“绝了，绝了，这怎么还带唱歌跳舞的呢！”
玑玄子在洞口上蹿下跳。
萧弋和沈夜则都陡然凝目，神色一紧。
拜这声响所赐，山体内就如同拉响了警报。
这些藤茎植物，简直就是在不遗余力地将此间的状况传告给外面的人。
转瞬之间，就又听洞穴上方轰隆隆地脚步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