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接着,从外部进入山体内的那条通路上,便涌来了一层层黑压压的人影。
瞧那阵仗,起码得有百十来号。
火光一打,这票黑影原形立现。
那一道道饿鬼扑食似支棱着胳膊的影子,竟没一个是活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被掣云叟要了小命的往生楼众。
此时此刻,这些原本在山体内部道路上老老实实排排站的死人,却都成了力大无穷的行尸走肉,眼瞅着就要把萧弋等人大卸八块。
衣拾叁见状急道:“糟糕,这一定是师尊一早布下的防备!这些尸首体内均被师尊置入了蛊虫,蛊虫起初都在沉睡,那堆植物所生出的鸣响,却足以将蛊虫唤醒,继而控制这些死尸的行动!”
玑玄子跟着就鬼叫道:“别解释也别愣着了!你们快给本尊应付眼前啊!”
沈夜和萧弋都不是头一回遇见活死人了,如何应对也算经验颇丰。
可惜萧弋当下功力尽失、帮不上沈夜大忙,活死人的数量却又何其巨大,源源不断、越聚越多,也把出路生生堵死。
这些尸骸大军冲着几人无差别地进攻,单凭沈夜和衣拾叁两个,即使体能耗尽,也不一定能保证自己突出重围。
沈夜一剑光寒,接连放倒已在身边围成圈的几具活尸。
随后,他却又蓦地静立原地,似在极力思索着什么。
片刻稍过,只见他一个拧身强便行拉过萧弋,带着萧弋一瞬闪至洞穴中央的石台附近,又冲被尸海冲散的衣拾叁和玑玄子道:“到这边来,走另一条路!”
衣拾叁正奋力御敌,玑玄子躲在他身后,不添乱就得烧高香。
俩人听了沈夜这话全都动作一滞,衣拾叁朝沈夜望上一眼便不再恋战,一把提溜起玑玄子,跃过重重尸潮。
沈夜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因为,就在刚过去的一刻,他又想起了点什么。
在他尘封的记忆深处,仿佛浮现出一幅地图,画着这里的每一条路,也标注着每一道暗门、每一处密室。
他再不能否认,自己如果没在这儿住过个十年八载,那回忆就绝不会那么清晰、那么透彻。
说来也怪,那票活死人军团凶残如猛虎,却偏偏不对平躺在石台上的那位楼主大人下手。
几人围拢在隆起的石台两侧,倒也能够稍作喘息。
沈夜指指石台,又飞速向衣拾叁使个眼色,衣拾叁当即会意,和沈夜一块儿去奋力去推石台。
不想这玩意儿确实暗藏玄机,在俩人发力之下徐徐旋转,有如一扇推拉开合的大门,地面上很快就露出个下行的细窄通道。
台面上的楼主大人,自也跟随石台移动。
左七右八插在这人身上的管子,无不遭受力道牵扯,丁零当啷掉落了不少。
沈夜冷峻的瞳光扫过这人,眉宇微蹙。
殊不知,萧弋一样默不作声地瞄了眼此人,看似面无表情,眼里却微渺地闪光。
这位往生楼的楼主大人,怎么好像动了一动?
但再瞧他,又明明依然是那副死样子,半干不瘪,毫无生气。
这当儿情况刻不容缓,沈夜也不再注目这人,带领萧弋衣拾叁和玑玄子几个,火速遁入石台下的通路。
上方的石台则似有个自动装置,无需人力操控,便又缓缓地往反方向回旋,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能严丝合缝地闭拢如初。
玑玄子一踏入通路,就朝虚空抡起火把,一通“大杀四方后”,终归确认这条甬道暂无危险。
沈夜谨慎提足,这老孙子马上也脚底抹油撒了欢地跑。
衣拾叁前脚刚刚跟上沈夜,后脚就听萧弋在身侧道:“拾叁,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这……”衣拾叁喉头一梗。
“离开往生楼,永远别再回来,”萧弋音色清浅,语气也很平缓,可每个字都说得一清二楚,“沈大人有不世之才,你的本领也是那么了不起。从今而后,不如就跟在沈大人身边吧,做他的左膀右臂,助他成就一番事业。”
衣拾叁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却听萧弋又已接道:“前几日往生楼在坊间招募了大量民众,我一直在想,代理楼主将会如何安置这些人……拾叁,玄渊之下,是不是别有洞天?你说,沈大人带我们走的这条路,会是通向哪儿的呢?”
衣拾叁又是一讷,萧弋前一段话还在他脑海挥之不去,就又抛出几个奇怪的问题,他实在没头绪捋顺其中的联系。
前方不远处,沈夜听见萧弋话语,却也凝目回头:“往生楼招募民众做什么?”
“沈大人几度遭遇活死人攻势,不该还想不明白。”萧弋不咸不淡地应着,顺带放缓了步速。
“……”沈夜沉寂一时。的确,甭管萧弋打的哪门子的哑谜,他都已通晓答案。
那座满布藤茎“怪物”和虫茧的洞窟,还有那堆威力震天的活死人,随便哪样都无不昭示着,往生楼的代理楼主掣云叟,定然是在谋划大事。
洞窟当属蛊虫的生长地,掣云叟招募民众,自然是为了养蛊蚀人,把无辜的人们炮制成对他唯命是从的死尸军团。
“小猫儿,你猜对了,这条路深埋山下,直达玄渊。”
沈夜一身清冷,脸色凛冽。
“我若没记错,玄渊并非简简单单一弯湖泊。其底部有着隔绝水流的特殊构造,空间足以容纳万人。掣云叟极有可能就是将民众关押在湖底。”
萧弋眉目萧寂,眼波穿过衣拾叁和玑玄子,直抵沈夜:“沈大人,那便有劳你救人。这事儿不容易,可我相信,凭大人你的聪明才智,再加拾叁从旁协助,无论如何也能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