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饶是如此,这家伙从嘴巴里挤出来的这堆辞儿,口吻竟也是不容置喙。
“为什么……不能动?”
萧晼突感背脊发凉,音色不禁打颤。
萧弋:“您的脚下, 有、暗、雷。”
萧晼:“什吗?!暗雷?!”
萧弋:“我想, 曾有人在这座雪山上埋藏了数不尽的暗雷,刚才的雪崩,就是因为暗雷爆炸。”
“你是说, 本宫现在正踩在地雷上?!”
萧晼欻地脸色煞白, 当真不敢再动弹半分。
此时,这位长公主殿下终归恍然大悟,意识到自个儿刚才误闯了雷区,要不是萧弋出手相救,她这会儿只怕已尸骨无存。
可是她不明白, 这无垠的雪山中怎么能够埋藏暗雷, 又会是什么人在这儿制造了这般惨无人道的陷阱?
“长公主殿下, 接下来, 我说什么, 您就做什么……”萧弋每多吐出一个字儿,气息就多虚弱上一分,但他还是两颗眼珠子一瞬不瞬,盯住了萧晼两脚间的一亩三分地。
再就见,这家伙从霜雪中抽出两只爪子,蜷缩的手指费力舒展,朝着萧晼的脚底板伸去,直到手指头和萧晼的脚丫子尖对尖。
“长公主,后退……慢一点,再慢一点……”
萧弋的爪子紧压着地面,一寸寸推着萧晼的两脚向后挪移。
“你——你该不会是想——?!”
萧晼冷汗涔涔,无所适从。
“别分心,行差踏错一步,我们两个就都将万劫不复。”
萧弋眉头紧锁,只专注于二人手脚的腾挪。
萧晼命悬一线,求生的本能总归占据了上风。
“好。”她讪讪应声,顶着灰绿灰绿的脸,遵照萧弋指挥,胆战心惊地磨蹭起脚步。
就这样,萧弋的指尖一点点向前,终究是拿两手取代了萧晼双脚的方位。
这一下,抵在暗雷上方的血肉之躯,就从馨宁长公主萧晼,彻底变成了他萧弋。
萧晼则一步三喘,安全退到雷区之外。
“然后呢?然后又要怎么办?!”
萧晼虽没了性命之虞,却仍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你这个样子,但凡动上一动,不也会引爆暗雷、被炸得粉身碎骨?!本宫、本宫要如何是好?!”
这位长公主殿下焦急呢喃着,同时手足无措地慌乱四望。
突然间,她却又表情骤变,就似猛地看到了什么奇异的景象。
在这之后,她居然转身就跑,把萧弋孤身予。溪。笃。伽。丢在了雷区里。
萧弋倒是一点不吃惊,就这么半死不活地趴在雪地里,用自个儿的身躯压在暗雷上,甚至平静地阖上眼,且听寒风呼啸。
山上的风越来越凛冽,一重又一重雪浪随风堆迭,很快地,萧弋十有七八的身子,就都被积雪覆盖。
殊不知,转机,却也在此时来临。
——说时迟那时快,咆哮的风雪中,不晓得从哪儿忽而飞窜出一道轻灵的人影。
这人影的目标,正正好好就是萧弋。
只见那人飞身半空、横穿雪雾,而且明显是有备而来。
人影腰上缠着绳索,而这条长度不可估量的的绳子,实是从另一座远峰上一路延展,和人影一同来到萧弋跟前。
原来,在那处高地上,绳索的终端结结实实地绑着雪松树干。
树旁另有一人,两只有力的大手正把控着绳索的路径。
这便也意味着,和绳索绑定的那道人影,动向也在这人的掌握之中。
须臾之间,人影已和萧弋咫尺之遥。
这人猛地身出双手,一下子就把萧弋拦腰抱起。
眨眼不到功夫,远峰高地上的那人,已迅雷不及掩耳地回拽绳索。
人影和萧弋在绳索牵扯之力下极速飞退。
而随着两人的离地,那颗一直被萧弋用身躯压制的暗雷也瞬时爆炸。
方才萧弋所处的那块平地,一剎那雪石纷飞、山体碎陷,轰隆隆的巨响,又一回震天撼地。
纷繁的雪雾与碎石,瞬时化作狂卷的飓风。
人影和萧弋俩人就这样被绳索牵拉着在高空中飞驰,穿过层层风浪,抵达远峰高地。
也是直等安安稳稳地落了地、少了狂风暴雪迷人眼,人影以及树下的人、乃至另外几名冰山上的来客,也都才教人瞧清楚面目。
飞身救了萧弋的,是仍做男子装束的唐赟。
在高地树下掌控着绳索的那位,也并非什么陌生人,正是唐赟的外公、唐家家主唐疑。
再来,雪松之上,也冷不丁地又闪出个小人儿,不必问,玑玄子那老家伙所以也。
玑玄子像只老猴子似的上了树,自当是因为他人矮腿短,非得站得高,方能望得远。
唐疑唐赟祖孙俩合力救人的全过程,他无不瞧得门清。
这时,但见玑玄子欻欻欻地窜下树来,直不愣登就冲伏在唐赟肩头的萧弋跑去。
别看这老孙子平日横里竖里不靠谱,这会儿倒是能瞧出来,对萧弋,他当真有着发自内心的情感。
“萧晏之、萧晏之——别睡!”唐赟不断呼唤着萧弋的名字,架着他在积雪中跋涉。
不奈,萧弋只在她身边滴流啷当,一丁点声息都没再有,整一个不知死活。
玑玄子小短腿儿捯腾得再快,到达萧弋跟前,也还是比唐疑稍慢。
而唐疑这位叱咤一方的唐家家主,对萧弋的关怀就仿佛出自本能,一手就从唐赟处接过了萧弋,亲力亲为地将萧弋安置树下。
萧弋颓靡靠着树干,闭合的双眼,仅有眼睫微微颤动,除此之外,对外界便再没任何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