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二十多年前如出一辙,“宏图霸业”再度毁于一旦,萧晟恨意难抒, 自然状如疯狗。
大约也是拜塔里的大火所赐, 束缚这位渭王殿下手脚的绳索皆被熔断。
“萧晏之——孤绝不会——放过——你!”他咆哮如雷,一脑袋就朝萧弋所在的位置撞去。
谁知,就在这位渭王殿下横冲直闯过来时,塔顶之上,突然又有条断梁坠下。
好巧不巧地, 这位殿下未及躲闪, 就这么被这百余斤重的断梁, “咣”一下子砸趴在地。
“萧晏之、沈曦行——孤怎么会败在你二人手里——不——孤不会败——不会……败……”
萧晟口涌鲜血, 已在濒死之际, 一只手却向斜前方伸着。
可横亘在萧弋和这位渭王殿下间的烈火,只教萧弋前进不得半分。
这种情况,此人已属必死无疑,萧弋也的确爱莫能助。
但再看这位殿下,萧弋即刻便又发现,此人抬起的手,很像是刻意要去抓够些什么。
他顺着萧晟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自个儿身旁不远,高塔被焚毁的内壁,刚好显露出一方暗格。
一架拢起的滑翔翼,居然就嵌在这内壁的暗格里。
这就难怪萧晟死到临头也要万般挣扎。
看来为防万一,这位渭王殿下和掣云叟两人属实做足了准备。
他之所以不管不顾地冲过来,便是为了取得这套隐藏的逃生装备。
萧弋看看这架滑翔翼,再瞅瞅气若游丝的萧晟,默然叹息。
可喜可贺,天无绝人之路。但这条路,竟又是这位渭王殿下指给他的。
“渭王殿下,你若安分不动,直说情况,保不齐还能留得一命。可现在,我们只能永不再会了。”
萧弋淡薄言道,转回身去取出滑翔翼来。
不过须臾,惊天动地的爆破就在眼前发生,剧烈的震动,直把无量塔的整片塔顶掀飞。
高塔上层的平台,这便直接裸露在空中。
烈火与飓风,如妖魔、若鬼怪,围绕着萧弋和沈夜两个人,张牙舞爪、放肆狂行。
熊熊火焰,眼瞅着就要一口生吞了两人。
却也是这千钧一发之际,萧弋展开了滑翔翼顶端的翼面,搂抱住沈夜,将自己和沈夜的身子与滑翔翼的吊带一同绑缚。
再之后,他便无视烈焰侵袭,一手握紧抓杆、一手撑起塔架,带沈夜从平台的这一头狂奔向另一头。
借助强劲的风力,两人乘着这架滑翔翼,一瞬飞出了平台,就此远离了火势滔天的无量塔,翱翔于夜空。
身后那艘高悬天际的船,则已连同它驮着的高塔,化作一枚硕大的火球。
说时迟那时快,那枚大火球,便在高空中爆炸开来。
只听振聋发聩的巨响叱咤三界,皇天后土,无不为之颤上了三颤。
萧晟跟他的千秋大梦,自然也随之灰飞烟灭。
往生楼地界离着燕京城并不算远,天生异像,全城上下但凡眼不瞎的人,又有谁会看不到。
紫微垣中的君臣昂首望去;闹市区中做着善后工作的军将昂首望去;城池边缘未受炮火殃及的民众,也都昂首望去……
人们举目所及的方位,巨型的火团漫无边际,无穷的绚光直冲云霄,就好像三十三重天之上,太上老君的兜率宫,又被人打翻了炼丹炉。
而在玄渊湖畔几里地外,唐赟和秦绯二人一骑,却在能多快就多快地策马狂奔。
这两个身在地面的人,正不遗余力地追逐着巨船的飞行轨迹。
巨船飞离紫微垣那刻,唐赟便一声哨子唤来了自己那匹千里良驹,快到城门时,却又同秦绯相遇。
那时秦绯正带领秦家众人,协助锦衣卫引领百姓避难。
一见到唐赟,秦绯就知事态严峻。“那两个人是不是都在那艘会飞的船上?带上我,让我也去出一份力!”一片丹心,全写在了这位秦大小姐的脸蛋上。
事不宜迟,唐赟一把便拉了秦绯上马,让她坐在自己身后,双手揽住自己的腰。
巨船天上飞,俩人地上追,一路从燕京城中,来到了往生楼地界。
唐赟快马加鞭,看一眼路、就再看一眼天。
秦绯的视线,则片刻不离头顶。
巨船从偏航摇摆、到火势渐起、再到燃爆夜空,这一波又一波剧变,她都一瞬不瞬地尽收眼底。
天上那团无垠的火光,在撼天震地的爆响中四分五裂。
秦大小姐目睹巨船粉身碎骨,残骸无休无止地坠落玄渊湖心,一张小脸有惊却无惧。
“看,那是什么?!”她指着玄渊上方,小嘴儿张了就再合不拢。
烈火灼烧,星月失色,晚空也早褪去了原本的颜彩。
就在那恍如白昼的天边,仿佛忽有一只巨鸟,自爆裂所生的万丈光晕中浴火振翅,飞过山河、飞过林野,飞向远方……
再无情的浩劫,始终也要落幕。
不晓得过去多久,燕京城及紫微垣中的火情,形神俱灭。
往生楼地界上空的巨船,也已荡然无存。
璀璨的星辰重回碧空,万里山河,终于又显现出本来面貌。
玄幻湖岸,那只“巨鸟”的飞行高度,也随时间推移逐渐降低。
所谓的“巨鸟”,当然不是鸟,而是滑翔翼的浮光掠影。
这时候,载着萧弋和沈夜俩人的滑翔翼,已飞过大半片玄渊,离得湖岸越来越近。
风声很轻,云月飘摇,群山归于寂静。
萧弋偶然侧目,但见清风徐来。
这温温凉凉的风,就堪比一只顽皮的小精怪,嬉嬉笑笑,时不时便撩拨起沈夜的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