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的脸嘭的又红了起来,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胡乱四撞,让她克制不住觉得羞耻。
但是,底线依旧不能退移!
让一个毫无医术且心怀不轨的恶徒给她针灸,还不得扎得满身是孔?
“陛下……”她迟疑着要怎么找个委婉点的理由拒绝,但是脑子里混乱得很,便道,“臣妾不急,还是回宫让张院判施针吧……”
李言修墨眸微微眯了眯,气氛沉沉,许久不语,似是看出她对他的不信任。
不过,皇帝并未过多计较,转而压低嗓音凑耳道:“朕不相信任何人,包括张院判。”
萧容心里一凛,惊愕地看向眼前一本正经的天子。
他不是在玩笑,只是……这话的意思是?
迷惑间,李言修看出她的不解,继续在她耳边解释:“朕不会让同一个人知道太多秘密,正所谓未雨绸缪,危卵不能同筐而存,毫无顾忌的信任会让人有恃无恐,助长叛心,若是对方忽然倒戈,杀个措手不及,便对朕造成致命威胁,甚至动摇根基。这么说……阿元能懂吧?”
如此直抒胸臆,萧容自然能懂。
他让张院判配合他演了一出谋害皇嗣的大戏,不是无条件信任张院判,而是必须有这么一个人,在恰当的时候,做恰当的事,说得难听点,便是棋子。
下棋的人只会相信自己,从不会信任棋子。
他需要有忠臣的拥护来稳固自己的地位,但不需要给自己创造出一个“软肋”。
所以,他会有很多棋子,各司其职,互不相gān,即便谁遇到了难言之隐,或是单纯的叛变,造成的后果与冲击也是在可以调节挽救的范围之内。
故而,他不愿让张院判知道更多信息,哪怕涉及的不是他本身,而是萧容……
如此步步为营,他过去短短十六年光景,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突然的,萧容有些同情起他来……
所有表面的光鲜亮丽,都是由背后的刀伤一一换取……
莫名的,她很想问一句,那臣妾呢?
但又觉得,自己生出这种想法着实可笑。
他说了,是任何人。
何况,她哪里比张院判更值得信任呢?
她骗过他,还不止一次。
他也并非糊涂不知,只是不想追究罢了。
而且,他确实也在提防着她。
萧容垂目迟迟不动,李言修耐心等了会儿,又笑话问:“或者,阿元怕疼?”
萧容惊醒过来,面红耳赤不肯承认。
皇帝瞅着她满脸红云,懒洋洋沉吟一声,又颇为高傲地睥睨她一眼:“朕虽不喜亲力亲为,但医术实乃jīng湛,曾替人开颅刮毒,治好恶疾。如施针这种简易活,朕不会失手,更不会让阿元疼。”
萧容压根不信,假笑着应付:“陛下chuī矣,您连女子是否小产都辨不出,如何能医术了得?”
经她这般提醒,李言修的眸光又暗沉下来,落落寡欢道:“朕不是看不出,是不愿信……”
萧容愣住,不知他口中的不愿,所为何故。
李言修抬起眼,略惆怅的补充:“正如阿元不愿信,朕的心里……住了阿元。”
最简单的情话,却让萧容最为动容。
如此直中要害,像是知道她不敢相信他一样……
心脏砰砰乱跳起来,萧容情不自禁捂住胸口,惶惶然低下头。
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凌乱,慌张,又有些抑制不住的欢喜。
真是奇怪……
李言修将她捂住胸口的手轻柔地抓入掌心,牢牢握紧。
许是看见她模样异常,脸色通红,又咬着唇似在隐忍。
他以为她是毒性发作,颇为心疼地注视着她,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便又说:“莫要担忧,你身上的毒,朕会想办法……你先且应付靖王,他现在有赖于你束缚朕,不会断你性命。”
萧容猛地抬起头,大惊:“陛下如何得知此事?”
她从未告诉过他,他也不曾撞见过她毒性发作的样子。
景瑜宫里,真的有细作么?
少年皇帝骄傲地抬起下巴,墨眸微含:“朕无所不知。”
“……”说了跟没说一样。
“看阿元以后还敢不敢骗朕?”他温柔地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抬起来,有些怜爱,有些倨傲,又有些狷狂地凝着她的眼。
两人互相对望。
竟都未在对方眼里寻得一丝厌色,不免心情顺畅,又是相视一笑。
李言修的话外有话,萧容也听出来一些,并且算是认同的。
现在不论萧容愿不愿意,她与他已经成为唇亡齿寒的关系。
只要失去利用价值,摄政王便会杀了她;
过去祸乱庙宇高堂,朝野上下也会杀了她。
所以,但凡他发生任何意外,萧容立刻便会性命不保,追随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