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把头埋在臂弯里,身上背着的全是无助。
徐致远蹙着眉,听到身后又有人在朗诵方才那篇文章。他沉默着消化她的经历,心中不知作何感想,他问道:“傅书白知道吗。”
“他知道,” 吴桐秋哑着嗓子说,“他只说…… 让我不能太过激进,他会想办法,但我真的不知道现在,除了这样我还能做什么。”
“你确实不能太激进,你越是这样,他们便捂得越严实。” 徐致远摘了一根草坪上的草,在手里揉捏着,实话实说道,“我做不了太多事情,但…… 既然傅书白想帮你,我可以助一份力。”
吴桐秋抬起头来看着他,徐致远说:“你把你的事写下来,我可以帮你投熹华日报。”
吴桐秋的希望又灭了,嗤笑道:“…… 他们不可能接稿的。”
“会的,你只管用笔写,jiāo给我就是了。” 徐致远站起来,正巧讲演结束,身后有一阵掌声和欢呼,声音很远,徐致远搓了搓手上的红颜料,有一些东西在脑子中一闪而现,于是他脱口而出:“你要记着一句话,’把尖刀磨尖成笔,沾鲜血当墨水,写在敌人皮肤上当纸。‘。”
“你方才想的有一点不对——他们做的事不会没有意义。” 徐致远指着后面的那群学生说,“笔永远是学生的武器,别丢了。”
……
直至今日,爷爷仍对那个冬日的正午记忆犹新。
他已经忘了自己当时引用的那句话,只记得那是在俞爷爷抽屉里的笔记中看到的。他曾扫过一眼而已,那些字就好像自动附在了他的脑海里,正等候一个时机告诉那个该告诉的人。
这个句子从他脑海中走出去就没再回来,若是要让他一字一字地完整复述出来,爷爷只能摇摇头。
于是我自己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给爷爷,也是给这个故事,补充了上了一句:“我觉得这句正合适——把尖刀磨尖成笔,沾鲜血当墨水,写在敌人皮肤上当纸。”
爷爷只说:“挺好,有劲儿。”
我兢兢业业当了一个小时的听众,中途自诩十分 “合格” 地问了不少问题,听到这里又问:“这事俞爷爷知道吗。”
老头盯了我很久,盯得我背后发毛,让我不禁往后望了几眼,发憷道:“你看我做什么。”
“什么俞爷爷,” 老头沉着嗓子,里面沉淀着的大概是不满,“你不会说话了吗俞长盛。”
“……” 我说,“…… 那俞老师。”
爷爷的脾气好了一点。我这才知道他原来是嫌我叫的称谓太老,老头说俞尧在他这儿是永远年轻的。
我不服气道:“你还管俞老师叫’奶奶‘呢。”
顶嘴的后果便是脑后门被粗糙长茧的大手赏了一巴掌。反正在这些小事上不能跟这老头讲道理,要不然是我脑后门遭殃,要不然就是我爹挨骂。
闹完,爷爷把那只打我的手掌心在面前展开,我不解地盯着上面的茧子看,问:“怎么了。”
爷爷又叫了一声叫我的名字。
我说在。
他又说起当年。
他说当时的徐致远,手心上还留存着从铁桶上沾来的颜料,那颜色鲜红得像是人血,他走时,心里想着吴桐秋的事情,某种微妙的情感让他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份叠成纸块的志愿书,漆蹭了一些在上面。
岁月转逝,爷爷总感觉,手心的那点鲜红怎么洗也洗不掉。
第21章 听话
回到家,徐镇平竟然没有骂他,只是告诉他明日岳老会继续来给他上课,让他不要再犯浑。接着徐致远就被父威bī着在客厅坐了足足有两个时辰。
他本以为徐老爷有什么大事要说,长久的沉默只是bào风雨前的平静。于是这期间脑子里杜撰的理由都可以编成一本书,结果是都没派上用场。
徐致远也不知道徐老爷是怎么坐得住的,整整四个小时,他面对着儿子无动于衷,要么看书要么写东西,而面对爹的徐致远好像被温煮的青蛙,连自己去厕所的次数都能数清楚。
徐致远也只好拿笔记和书来看,心中一边琢磨着如何与母亲商讨给吴桐秋投稿的事,一边又想着如何应对眼前的父亲,这两种心思一直互相纠结到俞尧从学校回来。
俞尧一进门就见到有求救的目光投向他,看到可怜巴巴的徐致远,又看到眼前这僵持的场面,一挑眉,摘下围巾来,说道:“你们在做什么。”
“阿尧回来了,” 徐镇平慢慢地摘下眼镜来,说,“坐。”
俞尧于是到徐致远对面坐下,好奇地笑道:“怎么?”
徐镇平把书放到一边去,郑重其事地开门见山道:“徐致远说他心里有了喜欢的人,” 徐老爷仍旧的 “一鸣惊人”,他说,“阿尧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