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懂,少管这些事,” 徐太太神情复杂,说道,“先好好吃饭。”
徐致远看来这盆鱼的目的也不单纯,像是一顿不容商量的补偿。他全然无了胃口,正撒气地将筷子放下时,俞尧往他的碗里递了一只剥好的虾。
他看了看小叔叔,又看了看虾肉,心中骨气十足地告诫自己这是 “贿赂” 或者徐太太早就准备好的“yīn谋”,却还是重新捡起筷子,不争气地伸过去了。他咽完又说:“还要。”
俞尧便又给他递了一只。
俞尧要照顾两个小孩吃饭,从入座起一直在剥壳,才能堪堪地跟上 “供应” 的速度。徐致远见他一直忙活着,于心不忍,又看见裴林晚在自己动手,提议道:“小叔叔,你看她在学着在自己剥虾,你先不要管她,吃饭吧。”
俞尧瞥了他空空的两手一眼,说道:“那你呢。”
徐致远理直气壮道:“我吃你剥的啊。”
“……” 徐太太听着,替这跟小孩明争暗斗的儿子丢人,教训道,“徐致远,别折腾你小叔了,你自己没手吗。”
徐致远哼了一声,贯彻了 “没手” 的作风,探过头去把俞尧才剥好的吃食给叼了过来,正好擦着他的耳朵说道:“小叔叔,我今晚去找你。”
说罢,从桌上顺了两块海棠糕咬在嘴里,双手插兜地上楼去了。
……
徐致远掐好了时间去敲俞尧的门,却看见裴林晚还在俞尧的房间里,正一张一张地翻看那些白鸟的照片,俞尧在认真地跟她讲着这些定格背后的故事。
见徐致远来,俞尧轻轻说道,“小晚,时间不早了,去李阿姨的房间睡觉了。”
裴林晚点头,乖顺地将照片冲齐摆好,一边不舍地说着 “阿尧晚安” 和“致远哥哥晚安”,一边给他慢慢带上房门。
待她走了,徐致远才问道:“裴禛不来接她吗。”
“裴医生回老家处理一些事情,托我照顾一下她。”
徐致远说道:“为什么要让你照顾啊,她又不是你跟裴禛的孩子。”
“他回老家的原因特殊,不方便带着林晚。我便亲自提议要帮他照顾了,比起保姆照顾,这样更让他放心……”
说着说着,俞尧好像闻到周身了一股飘香的醋味,皱眉看向徐致远,只见这厮拉着嘴角,忽然单手揽起他的腰,往chuáng上抱。
俞尧的力气不小,并没有体弱到任徐致远拎抱的程度,只是被他这忽然的举动晃得没反应过来,差点就被他扑到chuáng垫上了。
俞尧一手扶住桌子稳住身子,一手捂住徐致远的下巴,将他推回去,无奈道:“兔崽子,你又这样。”
“那你这些天是不是都要带着她了?” 徐致远被他抓着下巴百般难受,好比捏住嘴巴的大型犬似的,一边挣脱一边说,“你每天这样劳累,我之前关心你的身体,你呢,训我改少爷脾气。而裴禛烦你抽出jīng力来给他照顾小孩,你倒却甘之如饴。” 徐致远终于挣开了他的手,哼道:“某个人不仅变坏了,这心里头偏出去的地方都可以建一条十里长街了。”
“…… 这是什么歪结论歪比喻。” 俞尧发现徐致远在某些方面真的算得上是伶牙俐齿,自己在他面前只能 “甘拜下风”,他去掰混小子圈住他腰的手,说道:“致远…… 手松开,好好说话,到底来有什么事。”
徐致远被他一拍,撤回爪子,清了清嗓子,说:“是正事。”
俞尧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被他弄皱的衬衫,坐了椅子上,徐致远也郑重其事地坐好,从怀里掏出那份信纸,递给俞尧。
俞尧接过来的空隙,徐致远说道:“小叔叔,你知道那次被警察局带去问话的吴桐秋吗。”
俞尧手指停滞了一下,慢慢地阅读着内容,说道:“我知道。”
“他哥哥失踪了,大概率是工部局那些人搞的鬼。她走投无路了才去做的那些事,但是周围的人都误解了她。” 徐致远说,“于是我让他写了这篇文章,如果能让我妈的报纸上发表的话……”
俞尧不答,安静地逐行读着,夜里仅剩了灯的呼吸及纸页的呻吟,读罢,俞尧将纸张放在桌子上,说道:“安荣不能给你发表出去。”
徐致远被泼了桶凉水,说道:“为什么。”
“致远,这牵扯到的事情很多,你也知道熹华报社属于淮市租界管辖的。安荣是主编,若此篇文章在她的手下发表,会给安荣带来麻烦。”
徐致远不明白:“可报纸不就是用来说真相的吗。”
“这里的报纸仅是qiáng权者的附庸,安荣也深知这件事。” 俞尧摇头,说道,“我知道你的本心是想利用舆论。但是在这座城市,舆论并不是我们能利用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