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延松哈哈一笑,道:“早就听徐镇平说,致远跟他小叔关系比跟他好,还真是。”
陈副官嘱咐了几句之后,与他们两人告了别,俞尧和徐致远一前一后地离开饭店,靠着路上未歇的灯光照明,沿街走着。
这里的晚上比白天热闹,戏场外能见到奇装异服的人揽客,听到耍猴的老头子吆喝,印着人像和大字的传单让融化的雪水沾湿,黏在大地上,被行路人的鞋底踩塌一通后,与泥土无异。
徐致远看了一眼在饭店和戏院门口蹲候的车夫,问道:“我们要不要叫两辆车?”
“不用,” 俞尧说,“裴禛家离这里不太远,走走就到了。”
“哦,” 徐致远看着起他垂在身后的围巾尾巴,忍不住牵起来,上面沾着块很小羽绒,徐致远心血来cháo地轻轻抖了抖,也没掉下去。
俞尧感受到他小动作,也没回头斥责,而是微不可查地叹气,仿佛习惯了徐致远的多动,只是垂眸勾了下嘴角。
徐致远忽然说道:“小叔叔。”
“…… 嗯?”
他道:“我能牵你吗。”
在人迹阑珊处,俞尧停下,徐致远也停下。
俞尧看着他手里攥着的围巾衣角,道:“你这不是已经牵着了吗。”
徐致远说:“我想牵你的手。”
俞尧蹙起了眉,看了他一会儿,又转身继续走着,说:“不可以。”
徐致远:“为什么。”
俞尧反问道:“你倒是说说你是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我牵我小叔的手很奇怪吗?” 徐致远云淡风轻道,“就像牵着我爸我妈一起逛街一样。”
俞尧仍旧说:“不一样。”
“噫,” 徐致远露出寓意不明的眼神,语气欠揍道,“小叔叔,你肯定想歪了。”
“没有。”
“那你要证明自己,给我牵一下。”
俞尧又平淡重复:“不可以。”
“……” 徐致远深呼吸一轮,拿路边的雪块撒气,道:“倔死了!”
“明明之前我怎么亲近你都会默许,” 他碎碎念道,“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尧儿,你是不是知道我喜欢男人之后就嫌弃我了。”
“是,” 俞尧毫不遮掩地便承认了,他声音里如常的柔和,说道,“我与异性间从来处之有度,不过分亲昵。你既然有同性之好,便可以同一论处,所以更要避嫌。”
徐致远皱了眉,不服道:“你歧视我。”
“没有,这是对你和别人都一样平等相待。”
“平等”是个好词。可惜喜欢是自私的,徐致远可不愿意听到 “自己和别人在心上人眼里都是平等的” 这种话。
徐致远没了开玩笑的心思,心中生着凄凉的闷气,面上却装得收放自如的模样,道:“你想多了尧儿,我喜欢的是活泼外向,说话又好听的男孩,年龄最好比我小一点的,像是傅书白那样的…… 你的性子又不适合。”
徐致远看不见俞尧的表情,不过他默了很久,才说道:“…… 那你说的那个既明大学的老师呢,例外么。”
“那是假的,说出来骗我爹的。”
俞尧又道:“但你说要去追他,除了我和他本人,谁都拦不住你。”
就像是高脚杯里撒出的一滴红酒,顺着透明的壁,流到白色衬衫上,缓缓地洇透布料,没来得及擦,就永久地留下来一点圆印子。
徐致远脑子一冲,撒了这滴酒。
“…… 那是说出来骗你的。”
有夜风,俞尧好像把脚步放慢了,他有气无力地笑了一声,像是个被好玩的学生耍了半天,却还是迁就着不发脾气的老师,疲惫地说:“好吧,兔崽子。”
徐致远张了张嘴,心中生出了些悔意。
马已从悬崖上坠落了下去,它只能于事无补地抓住了条空dàngdàng的缰绳。徐致远只好哈哈笑了两声,他想说:“小叔叔我刚才跟你开个了个玩笑。” 但是话没出口,俞尧说:“到了。”
……
这里便是裴禛的宅子了。
裴禛将他们迎接了进去,屋里热气扑面,还有裴林晚的欢迎声。
女孩抱过俞尧的围巾,拉着他的手去客厅坐了。
裴禛稍一歪头,唤道:“小少爷?”
徐致远:“啊?”
“怎么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裴禛看着他和俞尧,似乎若有察觉,但还是道,“…… 跟我吃个饭而已,你的表情像是要英勇就义一样。”
徐致远顺着台阶下了,“哼” 了一声,说道:“怕你下毒害我。”
裴禛眯眼一笑:“一会儿饭局时你跟着你小叔后面下筷不就好了,我总不能连带着也害他。”
徐致远:“你这人……”
裴林晚兴奋地叫道:“六姨!阿尧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