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殁那时的出现能让乔可记上一辈子。
就是黯淡的日光落在来人修长的身体上，身后应着一片长得笔直的黝黑树身。优美的丹凤眼里分明是含着点笑意的，脸上却又淡漠的看不出感情。
他突然能理解那晚的艾伦了。
可现在他们几乎全呆在了那，只能看着他慢慢走过来，在艾伦面前俯下身，用洁白的指尖擦擦他嘴角的血，笑问：“艾伦，你还想活吗？”
“呜，哥…哥！我好想…”艾伦好半天才回过神，像只被丢弃的狗狗在被丢掉的地方等了很久才终于等到主人一样地大哭出声。
可云殁用手指抵住他嘴唇，还是问：“想活吗？”
艾伦急切地点头，绿宝石一样的漂亮眼眸燃起亮亮的光彩来，颤抖地亲了亲他的指尖。
“想！”
云殁毫无波澜地收回自己湿漉漉的指尖，笑着偏头问：“白医生，那能麻烦你把他背起来吗？很抱歉这事应该是由我来做的，但我现在实在没力气抱起他。”
好在白医生见惯了大世面，很快从震惊里回过神来，点点头。
他蹲下身把艾伦给背在背上。
这会的小少爷虽然快死了但仍然求生欲极强地努力配合着，嘴里呜呜咽咽地喊着云殁的名字。翠绿的眼乌紧紧盯着他，生怕一眨眼他就又把自己给丢掉了。
白刃把人背好了，伸手把处在石化当中的呆小孩给捞进怀里，还能另外腾出只手拎起包，跟着云殁往前
走。
云殁倒没再说话，看他收拾好了，便径直往林深处走去。
他穿着一身纯白的中式长衫，修长的背影映在森林和落日余晖里，哪有半分曾经的冷漠和绝情，分明美好得恍若降世的神明。
一切确实都是美好的，只要他别开口说话。
“你能不能走快一点？”白医生此时秉承着医生救死扶伤的责任心，十分焦急于他不紧不慢的速度，忍不住开口催促到，“能早救一秒，艾伦就能有多一分的存活率！”
云殁朝旁边拖家带口的白医生看了眼，淡淡道：“他能不能活关我什么事？”
白刃眸色复杂地看他。
“不是你问他想不想活？”他无语到，“艾伦想的啊。”
“那是他自己的意愿，既然想，就要能活着撑到白医生给他治好病的时候。”云殁想了想说，又温和地一笑，“毕竟我的未来是早已既定的，艾伦是死是活不会对我有任何影响。今天出来见他，只是因为事情忙完了比较无聊。”
“……”霎时间，小少爷听着他的话哭得直抽抽，心都碎成玻璃渣子了。
他胸口痒忍不住，又可怜兮兮地呕了口血。但盯着那血看了半天，又觉得这样太透支自己的生命，生怕自己撑不到白医生给他做手术那时候。
于是很快就萌生了把血再吞回去的想法，被终于回过神的乔可给及时制止了。
另一边，因为云殁这样的话让白刃不自觉地感到浑身发凉
。打了个哆嗦，识趣地跟着他走，没再说话了。
一路还是安静的，是乔可再次打破了沉默。
“你刚才都听到什么了？”他问。
“艾伦的表白。”云殁面色自然地回答道。
“别的呢？”乔可紧盯着他，攥紧手心，“以前的那些事情，你…”
“还有什么别的吗？”云殁说，“你给我讲讲吧，我现在有兴趣听。”
“就是…”乔可涨红了脸，迫切地想开口说话，却被自己给却硬生生地刹住了。
明明是有无数的话争先恐后地涌到嘴边上，他想说出去，急切地想让云殁知道。可就在这一瞬间，他却根本不知该从何处讲起。
那么多可怕又复杂的、掩埋了太多悲哀和真相的东西，难道不应该被沉重地，严肃地解释清楚吗？
怎么能像现在这样草率的，像聊天一样给说出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他跳过了刚才的话题，顿了顿又这样问。
“我在这里搞研究的。”云殁平淡地说。
“到底是什么！”乔可呼吸猛得急促起来。
今天的云先生非常诚实地有问必答，他偏头看他一眼，弯了弯嘴角，轻声说道：“精准制导。”
乔可感觉脑子里轰一下炸开了，他看着眼前的云殁，觉得有种虚幻的重影。
“什么？”他呆呆到，“你为什么要研究这个…你怎么还会…”
“记得第一次见面你问我几个马甲那事吗？”云殁笑着扳了扳指头数数，过了
会又啧了一声，“挺多的，我自己也记不清，不过这也是其中之一。”
这会乔可和白刃一样说不出话来了，目光傻呆呆地落在他好看的侧脸上。张着嘴忘记合上去，还得让云殁好心地把他小下巴给推上去。
艾伦闷声咳了半天，艰难地发出点声音来：“哥，你爸就是研究这个的对吧。和我妈一样，他们是同一个专业毕业的。”
我妈，真是独生子习惯的称呼语。
乔可听到艾伦这么说的时候下意识去看云殁的表情。
却见他根本没有什么反应，仍是那么平淡的，甚至还保持着刚才的笑，出人意料地应了一声：“嗯，是这样的。”
乔可突然觉得四肢发凉。
面前的云殁是假的吧？
他今天所有的行为或者语言都诡异得让乔可感到心惊。
如果面前不是假云殁，那到底是什么让他现在完全没有顾及地直言不讳，连之前的隐瞒都不再做了。
他到底要干什么啊。
他也这么问他了，声音发抖地问他：“云殁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为什么要给厉少一个在12.31的婚期，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要他的命啊，”云先生很平淡地回答，他伸手撩开面前杂乱的树枝躬身钻过去，又扶着树枝方便白刃经过，“你不是早就知道了？而且很可惜，你也做不了什么。毕竟覆水难收，古人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你不能这样的！你根本没理由恨他杀他
，他也是无辜的！真正的害你的是叶家，是那个谢枫依！你不能伤害我爸！”
乔可在一瞬间崩溃掉了，血红着眼睛向他吼出声，浑身颤抖得厉害。
他突然一下从白刃的手臂里扑出去，攥起拳头拼尽全力地往云殁身上砸去。
白刃还背着人，一时没有抱住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云殁已经被乔可给扑倒在地上了。
“你个混蛋，你分明报复错了人的，我爸他和你是一样无辜的啊！我把一切真相告诉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停下来？”
他哭着朝他嘶吼：“云殁，你是不是没有感情没有心，你是不是个冷血的死板的程序，你是不是就没在活着是不是就没有人性！你告诉我啊云殁，我恨死你了云殁！”
乔可哭着用拳头砸在他胸口，恶狠狠地发泄着，一下接着一下，不停地打。
云殁没反抗，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道：“你说得对。”
“不要…”乔可好久之后才慢慢捂着脸痛哭出声，声音低地像在梦呓，“你在执着什么，过去的事情已经没法改变了。你明明可以有新的活法的，为什么总要固执在仇恨里…”
“你看看艾伦啊，你救下他的，他这么笨的家伙没人管着都活不下去的，你看看他啊…”
乔可哭着求他。
“乔可，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我以为这种道理你不用人教的。”云殁还是笑，握了握他的手腕，“打够了吗？没打够我们就继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