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乐垂着头肩膀发颤,眼泪似雨般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在厉云霆身上溅出细小的泥花来。
他浑身都是泥,早看不出半分曾经的俊美模样,就是脏得像个泥糊的人形似的。
乔乐把脸埋进手掌里。
终于从死亡的边缘线回来,两人皆是筋疲力尽至极。但又生怕后面追来的杀手,又怕前面更多的泥泞,乔乐只好艰难地架着他的肩膀往回拖去。
厉云霆这会早昏过去了,身体冰凉的没有一丝热量。左手上黑红夹杂着,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乔乐脸上被眼泪画的黑一道白一道的。
可她努力了那么半天,也不过是让两人往后移动了一米多些。
好在这一米多便让他们摆脱再次坠入泥潭的风险了。
乔乐连歇歇都不敢,却又无助至极。只能看着昏迷的他心里揪心不已,生怕他死在这。
他手上的伤口她也不能妄动,生怕引得二次伤害。又不敢离开他去求救,不怕杀手,就怕他身边离了人。
无奈之下只能用外衣先擦掉他身上的脏泥,把自己的身子贴过去,度过他一些热量。
厉云霆的身子凉得像是冰块似的。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得远处传来几声枪响,繁杂凌乱的脚步声,似有大片大片的人赶了过来。
是谁?
乔乐心脏被一下子高高吊起。
如果是被那些人追上来,他们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面对生死的恐惧让乔乐止不住地发颤,那双黑白分明的美丽水眸红肿着,她竭力抱紧了厉云霆。
似乎是她怀抱的温度烫人,厉云霆的长睫颤了颤,头一垂,慢慢睁开眼。
他艰难地呼吸着,像是连睁眼这样的动作都做的无比艰难。
却还是仔细地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哑声开口:“放心…是严城。”
严城吗?
听到他开口的时候乔乐浑身净生虚汗,整个人像一下子坠了水似的湿透。
她伸手,用力地揉了揉他的发:“你还没死呢?”
“没,乔总你能不能盼我点好?”厉云霆笑笑,“哪敢死,我还得给你当秘书的,我得认。”
乔乐听着他说话,蓦地笑出泪来。她不再言语,紧紧盯着前面的路。
直到那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才再也撑不住了,一下子向后跌下去。
等乔乐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躺在医院病房里。
满目是纯粹的白,那么宁静纯和的色调,在这时看来圣洁美好得不似人间物。
也是,她睡着时满脑子都是那张地狱似大张的黑黝黝的淤泥谭。
还有厉云霆身上刺目的黑红。
厉
云霆!
这个名字和着这人的脸一同在脑子里划过,像束亮得灼目的烟花似的,带着硝石的难闻味儿,让她十分难受。
他怎么样?还活着吗?
乔乐迫切地想知道这个问题。
她竭力撑起身子想下床,只是背部刚离开床板便又咚的一声砸下去。
浑身像是棉花造的,她甚至都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完全提不起一丝力气来。
可她还是咬着牙坐起来了,额头上生出薄薄一层亮亮的汗。
她得去看看厉云霆。
跌跌撞撞地出了病房,外面是高级病房外才配备有的静谧长廊,一个人都没见着,静悄悄的。
乔乐扶着墙壁往前走,凉风吹进来惹得她不住的咳。
这声音很快引得人注意,远处传来脚步声,接着有几名护士跑过来,紧张地搀扶着她。
“乔总,怎么自己下来了?床头有铃的。”其中一个满头冷汗的说道。
这万一她出了个什么闪失,她们铁定惨了。
“抱歉…”乔乐轻咳了两声,急切地仰头寻着人问,“和我一起送来的那个…”
“是厉先生对吗?”扶着她的那个护士回答道,“他不碍事,刚才才醒过来。”
乔乐心里陡然松下一口气,双腿无力得撑不住身子,一下倒在旁边那人身上。
“
他的手?”乔乐想起那时的黑红,心里又是一窒,“没事吧?”
那护士脸色变了变,微微向同伴扬了扬下巴,几个人扶着乔乐往回走。
“没事,碎玻璃陷进肉里了,已经包扎好了。”她答。
乔乐是心思敏感的人,她觉出这话里的不对来。
“让我去见见他。”她忽而开口,坚持到。
“厉先生现在在接受治疗,呆会他做好了便让您去。”那护士回应。
乔乐深吸了口气,没再为难,回到病房里去了。
另一件病房里。
“老大…”严城面色沉重,他看着洁白病床上安静躺着的厉云霆,声音低哑地开口,“子弹打穿了神经,伤口又被淤泥污染,受到了严重感染,怕是…”
他不忍再说下去。
厉云霆沉默地听他说完,垂眸看了看自己包着白纱的左手,好一会,才似叹了口气。
“罢了,无非是以后换种生活。”他说,闭了闭眼又睁开,“这事不要外传。”
“是。”严城低头应到,他的声音里是带着强烈的不安的。
别人或许不知,但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老大他一路走来不容易,仇家多得数都数不清。以前是被他威慑着不敢造次,可如今他废了一只手,那不免会有人生出歹毒的心来。
不过
是这么一想,严城便觉得遍体生寒。
“她醒了吗?”厉云霆安静了一会,又问。
严城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消息,应他到:“醒了,这会在病房里,刚才说要来看您的。”
厉云霆似怔了一下。
那双黑曜石般漂亮的眸子霎时就盈着点亮光,清亮亮得好看。
可不多时,他便很快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眸色已是黯淡下来,带着不舍的。
“给我安排出院,别告诉她。”他忽而轻声说了一句,感觉说这话时心脏砰砰直跳。
但接着又硬生生压下那股悸动,声音冷下来:“准备一下回中亚,得和以前做个了断了。不能因为这只废手,再把麻烦带给他们。”
严城的脸上漫上凄然的沉痛神色,沉声应到:“是。”
等乔乐在房间里度日如年挨到中午时,她盯着来送营养餐的护士问:“他的治疗做好了吗?”
那小护士咬了一下唇瓣,摇摇头。
“厉先生两个小时前已经办了出院,”她说,“他给您留了一张字条。”
说着,把纸条递过去。
乔乐怔住,像是根本听不懂她说的话一般迷茫,只机械般地伸手。
打开,白色的纸条上是他一贯刚劲漂亮的字体,只有两个字:勿念。
霎时,她像个雕塑般的凝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