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用流利的英语,简单做了自我介绍。现在,我在大学时刻意培养的社交礼仪和淑女风范,终于得到了应用。
为了显示我对他的尊重,坐在沙发上时,我没有像以往那样一屁股坐下去,而是半侧着身子。
只占用了沙发三分之一的位置,并尽量将脊梁挺直。
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得出,丁非看我的眼光,更多了一层爱慕和欣喜。
这时,陈志信刚才的倨傲态度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对于女人的殷勤。
他打开冰箱,拿出了饮料水果及各种零食,一桌子堆得满满当当的。我客气地称谢,小口小口地吃着零食。
陈志信原来是一个多话的人,他虽然国语蹩脚,用英语讲他在香港的家,豪华而奢侈。
他讲他在深圳的公司,是同行业中的佼佼者;他讲这次来我们县的目的,就是想投资建成一个规模庞大的电子厂。
他滔滔不绝,讲到兴奋处,还不断地使用肢体语言。
历来,我不喜欢在公众场合说话太多且眉飞色舞的人,但是通过陈志信的讲述,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另外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是我从小梦想但一直没有实现的。
在过去的几个月,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蔡宇身上,这种梦想离我似乎越来越远。
但是现在经陈志信一提起,我感到心中的某个角落,又跃跃欲试了起来。
但是我很快压下了这个不合实际的想法,毕竟,外面的世界虽然精彩,但对我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山里妹仔来说。
想要生存,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关于这点,村里那些去外地打工的妹仔,都给我讲过了。
所以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并不是一个敢于冒险的人。
在陈志信不断的自我介绍中,我己经有些感觉,这样过于外露的人,应该是一个并不注重小节的人。
一有这个想法,我便觉得自己把所学的社交礼仪,用在和他的交往中真是浪费。
不知不觉间身子便放松了下来,举止也随意了许多。
好在他似乎对我的改变,根本没有注意到,依然自顾自地讲述着。
我和陈志信一直在用英语交谈,丁非坐在一边,不知我们讲的什么,时不时问我一句,我只好勉强翻译几句应付他。
大意都是关于陈志信在我们县建厂的种种设想。
丁非听了,非常高兴,并让我竭力说我们县的种种好处,让他下定决心投资。
谁知我刚一提到这事,陈志信的眉头忽然就皱了一下,然后看手机。
接着他打了个哈哈说:“到吃饭时间了,走,我请你吃饭。对了王小姐,你喜欢吃西餐还是中餐?”
我不由一阵羞愧,说实在话,虽然我在学校里对吃西餐的理论知识,己经掌握得很透澈。
但是从没在现实生活中实践过,现在真的很想一试。
谁知还没等我答话,陈志信就自顾自地说:“可惜这个破地方,也没什么西餐可吃,只好在酒店里请你吃中餐了。”
趁他去卧室换衣服的时候,丁非赶紧问我:“刚才他说什么?”
我简短地回答:“他说要请我们吃饭呢。”
丁非小声道:“自从他来这儿,一直是我陪着他,他一星期说的话都没有今天多。”
“你可要小心了,这些有钱的家伙,可没一个是好东西的。”
我心里冷笑,你以为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吗?
但是我没敢说出来,只是不冷不热地回了他一句:“你多心了。我是翻译,每次不都是跟你一起来的吗?”
丁非这才放心一笑:“那倒是,那倒是,这是我的地盘,谅他有贼心也没有贼胆!”
我心里一阵冷笑,果然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好在很快,陈志信就换好了衣服,带着我和丁非去了酒店楼下的包厢。
面对一桌子的精美食物,我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不知道,我们这个贫穷落后的县城,竟然还有如此豪华的酒店,如此周到的服务!
我终于吃上了如此精美的食物了,可惜那些菜,都放在比菜还精致的碟子里,看上去仿佛和我有了距离一般。
饭菜的香气熏得我直想流口水,我早餐没吃东西,确实很饿了,但是在两个男人面前,我却不敢轻易妄动。
我甚至不吃所有带骨头或带刺的东西,觉得啃骨头或挑刺的样子很难看;我也不想动那盘虾。
因为我看他们吃的时候要剥头去皮,会把手弄得脏兮兮的。
可做这些时,他们一边用纸巾擦着手,一边小心地吃着,动作如此娴熟,如此得体。
我暗中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自己到底只是个山里妹仔,真的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
曾经我无数次梦想过,自己坐在精美的食物,一定会大吃特吃,可是如今坐在这些精美的食物前,我却不知道如何下口。
强烈的自卑让我感到压抑,但我还是暗中挺直了脊背,很小心地吃着那盘叫不出名字的青菜。
两个男人不住地指点让我吃这吃那的,我只是保持着微笑,轻轻点点头。
我忽然想起不知谁说过,极度的自卑产生自傲,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一会儿,大约是喝多了啤酒,丁非去了洗手间。
趁此机会,陈志信更加殷勤地叫我吃那盘紫红色的肉。
说实在的,他不说,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肉。
但那些肉切得太长了,我只好夹起旁边的一块类似土豆的东西,就要往嘴里送。
陈志信赶紧制止:“别吃那个,那是雕刻的土豆,装饰用的。”
我的脸一阵发烧,幸亏包厢里有些暗,否则他一定能看出来,我的脸比红鸡蛋还要红。
我的筷子停要半空中,一时尴尬得不知该放下还是该送进嘴里。
我知道自己出了丑,但是强烈的自尊心还是占了上风。
于是,我装作不在意地说:“没关系,我最喜欢吃土豆了。”边说边将那块土豆硬生生送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