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忙赶回住处。
因为自知不会久住,所以除了一套换洗衣服及洗涮用具,我根本没有什么行李。
我将衣物打点成一个轻巧的小包,放在自行车前边的篮子里。
便将钥匙留在房间,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然后,我骑自行车到了旅游局。
将那叠照片放进一个信封,交给看大门的大爷,请他转交给蔡宇。
我知道,我和蔡宇及丁非的关系,即便所有知情人都不说,这位大爷也是心知肚明的。
拿着信封,他怜悯地看着我。
然后沧桑地说:“妹仔,你也别怪蔡宇,这进进出出的,大爷看得多了,人啊,有时候是没有法子的事。”
大爷的话,让我的心再次酸疼。
我摇摇头,苦涩地说:“大爷,我不怪他,我只怪自己命不好,没有个当大官的爸爸。”
最后看了一眼这幢高大气派的建筑,知道今生都和这里的人与事无缘了。
但我还是一狠心,如那次在雨中一样,推着自行车慢慢向街上走去。
虽然我自认为回学校是没问题的,但我还是决定打个电话给校长,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五一长假后给我安排课程,可惜手机没电了,我只得作罢,回家再打也不迟。
但是这个破县城的街道,我并不是很熟悉。我推着逢行车,不知不觉竟然又转到了婚宴的酒店。
我吓了一跳,害怕遇到刚才宴会上的人,便急忙调转车头,想要尽快离开。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没想到,我竟看到陈志信站在酒店门前,正四处张望着。
看到我,他黑瘦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不知为何,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有意识走向这家酒店,有意识想见到他一样。
我不得不承认,内心深处,他要带我去深圳做助理的话吸引了我。
他承诺的每月付给我的工资,比现在多十倍二十倍甚至更多的钱吸引了我。
是的,跟他走,不但父亲的医药费不再是问题,我也可以进入我梦寐以求的大城市了。
我之所以没有一口答应他,是因为为了钱,和一个如同父辈一般年龄的有夫之妇产生纠葛,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
我现在还没有那个勇气和决心,冲破几千年流传下来的道德底线。
但是若真的如丁非所言,不能回学校,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的心在传统与现实之间挣扎,我的脚,还是一步步走向他。
待我走近了,他看了看我前边车篮里的行李包,便微笑着说:“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我在这儿等你很久了。”
他这种成竹在胸的话,使我很是反感,也很羞愧。
我只得讷讷地说:“我不是特意来找你的,我是想找个地方给手机充电。”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到我房间充电吧,我房间有插头。”
说到“插头”两个英文单词时,他肥胖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色眯眯的笑。
虽然以前常去他房间,那都是和丁非一起去的。
尽管我对单身一人去他房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想到不可预知的未来,想到急需要用钱买药的父亲。
我不再犹豫,咬着牙跟他走进了酒店的门。
刚进房门,陈志信就像第一次那样,热情地拿出了饮料零食。
我现在己经没有了第一次进这房间的拘谨了,随便地坐在沙发上。
望着桌子上的插头,就赶紧把手机的数据线连了上去。
陈志信给我打开一瓶可乐:“急什么呢,先坐坐嘛,我一个人很无聊的。”
我只好耐着性子,小口小口喝着。虽然味道有些怪,并不是我喜欢的,但为了表示自己洋气,我还是坚持喝下去了。
陈志信似笑非笑道:“今天我看出来了,你和那个蔡宇,是不是有过一腿?”后面那句话,他是用中文说的,听起来更加怪怪的。
我皱了皱眉:“什么叫有过一腿,说得这么难听。”
他“哈哈”一笑:“好好,不是有一腿,那就是有一手,是吗?”
真不明白一个对中文半生不熟悉的人,怎么会对“有一腿”和“有一手”说得这么精准。
我很不想再提蔡宇,也等不及手机充好电,便指着桌上的电话问:“我可以用一下吗?”
他挥挥手:“打吧打吧,直接拔号码就是了。”说完,站起身,拉开床头的皮箱,不知忙什么去了。
我打的是校长的手机,校长一听是我,很是热情。
他说:“小王啊,你还在县城啊,你单位‘五一’也放假了吧?怎么样,你可要好好干哟。”
我急急地打断他的话:“校长,那个香港老板马上回去了。五一长假后我就要回学校上课,你给我安排课程好吗?”
校长很显然愣了一下,好半天才说:“这个,这个嘛,回什么学校,在国企上班多好啊,有多少人想都想不来呢”
“还是你命好,丁副总一家都还好吧?”
我有些生气:“校长,我打电话不是说丁副总的事,我五一长假后要回学校上课。”
校长干笑道:“小王啊,你走是小丁科长要走的,你回来也要小丁科长点头才是啊。”
“我也是平头老百姓一个,做不了主的啊。”
我再笨,也从校长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言。
校长的意思也就是说,只要丁非不点头,学校就不会接收我了。
我再次感到在权利面前,自己是多么渺小和天真。
在这个现实而冷酷的社会里,我不过是一个弱小的女子,除了依附权势,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到我。
而为了权势,把所有的青春梦想爱情,都陪伴在一个让我厌恶的人身边。
并且因此,还要和背叛我的人纠缠不清。
这是多么让我无法容忍的事情啊。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放下电话的,我感到自己浑身冰冷。
像是被生活抛在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我定定地望着空荡荡的墙壁,失魂落魄。
陈志信走过来,似笑非笑地问:“怎么,学校回不去了吗?”
我抬头望着他,想起他说过等我三天的承诺,今天只是第一天。
我脑中灵光一闪,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我扯着他的衣袖,无助地问:“你说带我走,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