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听九阿哥提及顺承王府,想起了府里收到的请帖,脸也耷拉下来。
即便是无爵宗女,也是宗女。卖婚!这丢的不单单是顺承王府的人。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齐锡家的儿子,还有没有说亲的,怎么没想着跟顺承王府亲上加亲?”因这“买家”是董鄂家的人,四阿哥不由有些迁怒。九阿哥耳濡目染,如今也晓得了近亲成亲,血脉不繁的道理。不过都统府跟顺承王府却不存在这个,隔了好几代。董鄂家没有跟那边再亲上加亲,纯粹是找猪看圈,不爱牵扯进去顺承王府的麻烦。“四哥,顺承王府散养孩子,谁敢跟他们家结亲?不单老郡王贪财,小的也稀里糊涂,之前还打县主嫁妆的主意,您说这叫什么事儿?若是县主自己乐意还罢了,可是县主出嫁三十多年,以后也要葬在董鄂家福地里,享董鄂家香火……”九阿哥说道。人都有远近亲疏,在四阿哥眼中,自然是九阿哥夫妇更亲近些,也觉得和顺承王府可憎。伯夫人虽是董鄂家之妇,可是瞧着她能跟侄女生活,就晓得她没有择嗣子,除了爵位之外,还应该为了将嫁妆留给侄女。四阿哥也觉得惦记着出嫁女嫁妆的顺承王府可恶了。都统府跟顺承王府中间不仅隔着一个伯夫人,还隔着郡王的长姐,确实不适合再次结亲。“奴才见过八爷,请八爷安……”门口有了动静,堂屋里何玉柱高声给八阿哥请安。四阿哥与九阿哥对视一眼,都熄了声。堂屋里,八阿哥脚步迟疑。他心中懊恼,忘了九阿哥也在户部行走。屋子里,九阿哥再次下炕,望向门口。门帘动了,八阿哥从外头进来。“四哥,九弟……”“八哥……”九阿哥规规矩矩的,像个正常的弟弟。四阿哥坐在炕上,看着八阿哥道:“是来找我的?”八阿哥点点头,道:“想起一件事,来寻您问问。”四阿哥就起身,道:“那咱们过去说话。”八阿哥点点头,随着四阿哥出去。九阿哥翻了个白眼,在屋子里坐不住,就将端罩穿了,带着何玉柱从户部衙门出来,往内务府衙门来了。好像谁没有兄弟陪着说话似的。值房东屋,苏培盛端了茶盘进来,给四阿哥与八阿哥倒茶,而后出去门外候着。“怎么了?”四阿哥问道。八阿哥脸上带了不安,道:“四哥,小汤山明年就要启用,到时候会有翰林立碑……”四阿哥听着,道:“有什么不对么?”那是九阿哥的孝心,虽说九阿哥厚道,拉上了太子与他们这些皇子,可这其中劳心费力的是谁,众所周知。大家都欠九阿哥一个人情。加上那一笔丰厚的收益,就是两个人情。八阿哥带了惶惶道:“可是我的银子五哥还回来了,到时候大家都在上面,只没有我……”四阿哥听了,不由愕然,道:“怎么会没有你?五阿哥不是扣了一万两银子么?”八阿哥:“……”四阿哥见八阿哥茫然,倒是有些拿不准,难道是五阿哥改了主意?这样这样,那八阿哥确实要不安了。八阿哥带了尴尬,想起了这件事,道:“是我关心则乱,一时忘了这个。”四阿哥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八阿哥一眼。关心则乱?是防备过盛吧?提及小汤山的行宫,就以为自己被九阿哥跟五阿哥坑了。四阿哥不愿意将八阿哥想得不堪,可八阿哥今日这慌乱,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思。八阿哥看出四阿哥不高兴,叹了口气,道:“不过三、四年的时间,竟像是过去半辈子似的,我浑浑噩噩的,许多事情都记得不真切了。”四阿哥也晓得八阿哥前几年日子不好过,道:“都过去了,以后都会好的。” 八阿哥点头道:“我早后悔了,怪不得都说修身齐家,我当时要着不该要的强,只想着差事做得好好的,没有将家务事放在心上,也没有好好约束郭络罗氏……”四阿哥听到“郭络罗氏”,就想要蹙眉,不过还是强忍着。他晓得八阿哥容易多思多想。八阿哥接着说道:“如今不单我改了,郭络罗氏也改了性子,前些日子我生病,都是她衣不解带的照顾我……”四阿哥听得有些烦躁。明明该“禁足”的人,若是没有八阿哥的点头,能跑过来照顾人?八阿哥这样自欺欺人,想要做什么?对于郭络罗氏,四阿哥极为厌恶。他早晓得八旗贵女骄纵,可是郭络罗氏当年行为,不是骄纵,是没有规矩。八阿哥顿了顿,道:“如今八旗不少地方从汉俗,嫡庶分明,侧福晋也不再是妻,富察氏在外行走,多有不便……”八阿哥如实说了自己的难处,没有将四阿哥当外人,四阿哥的烦躁去了许多。确实如此,如今侧室子不是庶子,可是也不再是嫡子,而有了新的身份,“侧出”。源头并不是八旗从汉俗,而是皇父为了限制宗室爵位,先改的规矩,侧室子女与嫡子女不再一体封爵,而是要降两级封爵。因这个缘故,各王府的侧福晋,也不再像过去那样跟正经女主人一样在外行走。实际上,即便她们是侧室,也是超品诰命,身份尊贵,不过在其他王府福晋面前,就低了一头。八阿哥不爱富察氏在外行走,归根结底也是好强,不想八贝勒府的女眷在皇家妯娌面前,永远居于末座。四阿哥看着八阿哥道:“你太心急,即便真有这个想法,想要让郭络罗氏出来,也当先问过汗阿玛才是。”八阿哥这几日惶惶,就是因这个缘故,后悔“先斩后奏”。四阿哥看着八阿哥,想着两人打小的情分,还是劝诫道:“你并不是急性子的人,怎么如今爱着急了?事缓则圆,而且你专门去御前为郭络罗氏求情,汗阿玛会不高兴,还不若让嫔母找机会跟皇父问一句。”八阿哥听了,醍醐灌顶。他确实着急了。要是因这个缘故,让皇父再次不喜,那就得不偿失了。他就道:“我之前是心急了,只想着过年人情往来……”*内务府值房。十二阿哥正说着宫里洞子菜供应之事:“今年又多了好几样,供应的人也更多了,我跟我福晋每人每天有二斤洞子菜。”去年洞子菜数量少,十二阿哥夫妇这里数量减半,后宫也只供应到主位。十二阿哥这里,既要念着苏麻嬷嬷的养恩,也念着贵人的生恩。苏麻嬷嬷那里还好,早在太皇太后薨后,就按照嫔位供应日用;贵人这里,就不行了。十二阿哥即便是内务府行走,可是也没有资格插手御膳房供给之事。今年洞子菜供应的多了,宫里的供应也做了调整,贵人位份每日也有。九阿哥没想那么多,只当他们冬日不爱吃鸡鸭,就想吃口素的,道:“你也真是的,忘了九哥家的暖房了?想要多少洞子菜没有,宫里才几样?”十二阿哥笑着说道:“等我以后出宫,少不得要讨九哥家的菜,现下不用,往宫里运东西麻烦。”九阿哥想起了全部分派完的阿哥所,又想了想诚郡王府二阿哥,好像是三十七年生的,四贝勒府嫡次子跟五贝勒府的嫡子是三十九年生的。这三个小阿哥,会跟自家的丰生与阿克丹、老十的大阿哥,前后脚入学,到时候也需要留宿宫中。在那个之前,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这两个成了亲的皇子就要给皇孙们腾地方。这想想也快,最迟四十三年年底也该搬出来了。九阿哥道:“等你出来住就晓得了,还是住在外头好。”十二阿哥面上,也多了期待。兄弟闲话完,九阿哥才想起正事。“我听说李煦张罗着要想要在苏州增设一个羊绒呢场,到底怎么回事?”九阿哥问道。这是孙金信中提及的另一件事,就是李煦打发人去江宁织造府,还见了几个苏州织造大姓,提及的就是羊绒呢场之事。九阿哥现在过来,除了探看十二阿哥,也是要问问此事。十二阿哥道:“我听人提了一嘴,好像是今年江宁织造府的羊绒呢供不应求,没等送到海关,就被盐商抢购一空,还有就是从通州回去江宁的织工,原本就有些是曹织造从苏州织造府借的人手。”九阿哥听了,先是得意。“那边跟北方不同,四季不分明,这大冬天的,他们那边也不用穿棉衣裳,可是绫罗绸缎也不御寒,之前富户就专门穿西洋呢料子,如今咱们自己也能织羊绒呢,这料子比西洋呢子更细软,买的人指定不少。”不过得意过后,九阿哥就剩下不忿。李煦这个狗东西,还有脸开羊绒呢场,忘了在御前给下舌头的时候了?但凡九阿哥还在内务府,就直接想法子拦了。偏偏,如今他不在内务府。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想到李煦几个吩咐下去,在苏州筹建第一个羊绒呢场,还因为立功敛财,九阿哥简直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