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连一丝起伏也没有过,当真是不为所动。心下也暗暗为他这份心性修养感到佩服。
“谢稷之如今身在南门一家酒家里。我擒他时用了药,他醒来什么也不会记得。只当作自己大醉了一场。他会乖乖地回到学宫,什么也不知道。更不会知道他的老师为他做过什么。”
说罢如刀般的眉锋轩起,伴随着他的笑容,明明五官英俊,却让人莫名觉得一股霸悍之气扑面而来。
“我抓他本不为换九纹龙火玉,这等至宝,用庸人换来,岂不玷污。我将臣也不是焚琴煮鹤之辈,好歹还有三分风雅。要夺重宝,自然是须准备些像样的筹码。”
黄玉藻拱手道:“愿闻其详。”
“比如,你堂堂一个儒首,却愿意深夜孤身前来这荒郊野地。是为了什么。那不是有趣得紧么?”
黄玉藻沉默片刻,举起了一直架在手指之间的那一笺,材质独特,绘着数道青竹的信纸。
“晚辈的确有事相询。”
接着,又从怀中摸出了一张早已旧得泛黄的信纸。熠熠灯火下,两张纸放在一起,竟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几乎一模一样。
“请问前辈,二十年前,是否到过东海之畔的六理堂。”
第94章 93. 思和
2020-02-27t00:55:07
二十年前,黄玉藻来到大任学宫十年。东海之畔的儒门旧址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先代儒首俞思和被人击毙在六理堂之内,他所看守的那一枚九纹龙火玉也同告消失。黄玉藻为此亲身赶回东海,也因此没能参与剿灭妖源的大战。
俞思和不但是上一代的儒门首领,还是抚养黄玉藻长大,教出了武圣凤颉的老师。黄玉藻为此抛下了一切,不顾任何立场,毅然赶回了那对他绝不友好的旧日家园。
他在老师出殡当日风尘仆仆赶到,没有一个人对他怒目相视,师弟们哭着奔将上来,抱着他的臂膀,仍是叫他大师兄。也是因为这次,沧海派才正式改换立场,重奉黄玉藻为正朔。十年来分崩离析的沧海遗乡这才又重新整合起来。
厚葬恩师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复仇。
儒首之死,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是杀联。
当今之世敢不怕得罪天下儒生,敢杀他们的精神象征的邪魔外道不多,四外道之嫌疑自然最大。可西域神月教向来不行这样下作之事,云天宫做事不留痕迹,虽然也有嫌疑,却不是最大的那个。恶人谷是无恶不作,无恶不欢,本来嫌疑不小。但正其时恶人谷群龙无首,十大恶人相互争抢谷主之位,千里之外奔袭偷杀了儒首,谅来也没这个本事。
唯独是杀联做事不凭喜恶,只要出得起价,谁也能杀。王朝倾覆,风云变幻,在他们来说不过是一场买卖。若有仇家下标,出了他们心动的价格,上代儒首的性命也只是买卖一场罢了。
而推翻这个结论的是黄玉藻本人。
因为黄玉藻,在恩师的身上,发现了一张信笺。
那信笺上绘着几道青竹,寥寥数笔便现出清凉景象,足见笔力奇高,让人印象深刻。
信里面写着让俞思和带着九纹龙火玉在六理堂相晤,原因并未提及。
这就是黄玉藻没有怀疑杀联的原因。
上代儒首在武林之中名声不彰,还让徒儿专美于前,黄玉藻三十岁上已继承其位,却非是因为庸碌。
俞思和性子淳朴,一辈子所做的事就是读书育人。相较于江湖驰骋,他更愿意在东海之畔的学堂中,多读几本书,多教几名孩童。雅不愿在武林闯荡,与人争竞。
但能教出黄玉藻和凤颉的人,岂是庸碌之辈。
俞思和那个年代的儒门,各个长老均是死硬派,且对儒首之位虎视眈眈。偏生都还不是无能之辈,或是武功或是心术,均是罕见的人才。这些人时常相互寻衅生事,一个不好就演变为动手的局面。
后来越吵越不成话,几派的长老后来约定明武堂前大比武,胜者为王。
那时候各派之中的精英子弟,甚至耆宿长老轮番下场,越打越凶,武功千变,凶光万闪,直到一个慢悠悠的书生上台,才终于平复了下来。
俞思和当日实在不忍看到门下弟子相互残杀,心怀上天好生之德,上台劝架。
但他无权无势,谁人听他一个书呆子说话。
于是那一天众人肯停手服气,那不是让他之乎者也的说服的,而是硬生生打服的。
俞思和上得台去,持一柄铁剑,挨个过招,或缴兵刃,或以剑点穴。真遇上高强对手,才一对一公平较量。最终以一人之力,硬是打得众人甘拜下风。
这才被尊为儒门之首。
俞思和在东海待了一辈子。身为儒门子弟,练功、练剑无一日偷懒。其余时间便是读书教人,颇为自得其乐。
然而他,或者是那些练了一辈子儒门武功的长老们,却都不知道一个道理——儒门武功,首重心性。并非光是天资颖悟便能练成的。
俞思和通融宽和,明圣人道,执君子行,儒门内诸般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