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料想此处早已清场，便是真有旁人听到。外面有那青铜面把守，来了也只好是自认倒霉。
“你倒还算是知道长幼尊卑，落座吧。”
还不等黄玉藻坐下，男子身旁那呆呆的汉子忽地扯了扯男子衣角，男子容色和蔼，垂首道。
“石头，怎么？”
被称为石头的男子眼睛望着空处，脑袋一晃一晃地似乎摇摇欲坠，
“笑、笑……”说话只能一字一字说出，竟如幼儿牙牙学语。
男子哈哈一笑。
“你问我笑什么？这当然是要笑的。生平行走江湖，不知被人喊过多少声前辈，道主、僧皇，均是言不由心之辈，剑仙、天刀，又是说完便打的性子。唯独是出自儒首之口，先礼后理，叫完还愿意跟我这邪魔外道讲道理，那才当真是心旷神怡。”
他本身一袭白衣，说话神气态度俱像世外高人。这一笑却是张扬外放，邪气毕露。
按理说依此人年纪，心性早该是心如槁木，此人却时而和雅，时而大笑，乃是大情大性之人。
虽说这种长生者难以常理测度，但似他这等激烈易变的性格却能如斯长寿，怕用的也不会是正常的法门。
再看那石头的面目，黄玉藻忽觉莫名熟悉，此人的相貌似乎在哪里见过。略一思衬，一个表情惊恐的少年面目略过脑际，终于想起了他来。
“这是……当年商别逝座下的关门弟子顽石么？”
妖源之主商别逝当年收过几个徒弟，俱是当世武学奇才，但均寿命不长，在最后妖源一战之中，也只一个小弟子留了下来。算算年纪，这差不多三十多岁的男子，该就是当年那个在妖源石窟里，被天刀一刀斩破了胆魄的少年。
“不错。”
白衣男子露出慈祥的神情，抚摸着那青年男子的头顶。石头虽然目光呆滞，如浑石一块，但身上却清洗精洁，连发丝都油亮乌黑，显是被照顾得一丝不苟。他抚摸一阵，石头鼻息习习，竟是睡了过去。
“石头便是那个少年。”
待石头睡沉了，白衣男子才徐徐道。
“他是我家孩子最得意的弟子。我虽找不到他，留着这孩子，总还算是有点盼头。”说这话时候轻声慢语，似乎怕吵醒了孩子一般。
黄玉藻拱手道。
“公孙前辈……”
白衣男子敛容扬手道。
“我如今叫做将臣。旧日称呼，无须再提。”
“晚辈失礼。请前辈告知谢稷之现下何在？”
谢稷之便是大任学宫的教御，黄玉藻的学生。此人出身谢家，也算得上是文武双全。但文未尝扬名科场，武不及潜龙十七，因此也不怎么受人重视。昨日那一笺信纸送来之前，谢教御便消失了好一会儿。如今联系起来，自然是那时候已落于将臣之手。
将臣玩味地看着他：“要是不知道的，还要以为这谢稷之是你黄玉藻的私生孩儿了。他一个名门之后，没有父兄叔伯来救，却要劳动你的大驾。看来这谢稷之，当真是你的心头肉了。”
谢稷之失踪，旁人都不怎么担心，谢家也不觉有什么好可惜。甚至黄玉藻也无一语道与外人。
但此刻，他却站在了这里。
黄玉藻躬身，恭诚言道。
“此子出身世家，却毫无骄志，勤恳用功，心存以身报国，教化子弟之念。将来为国贡献不小。请前辈留他一条性命。”
往前走一步，旋以微磬之容，飘然翼然。
当真是其始动也，穆如惊倏，其固复也，旄如濯丝。不可再增减一分一毫，姿态之雍容巍正，再无可过之矣。
“黄玉藻这番谢过。”
将臣见了这‘晚辈’的样子，目光中泛起一抹异样光彩。似乎思绪瞬间飞散，落于那漫长不可知的时间长途的裂缝中。
他长长地‘嗯’了一声，故作夸张的沉思状，感慨道。
“果然是儒门之首，拿得起放得下，说不谈过去便立马不谈。那咱们就说说现今。信里提的东西，你带来了么？”言语中却丝毫不泄露心意。
黄玉藻从怀里摸出一个布袋。
“在此。”
布袋之中隐泛赤芒，足见袋中并非凡物。
将臣舒服地靠在背后的虎皮垫着的大椅上：“一手交人，如何？”
黄玉藻摇摇头道。
“九纹龙火玉，是我儒门重宝，二十年前失落。近几年才辗转又回到晚辈手中，晚辈若是交了出去，哪里对得起门中先贤。”语气颇为淡漠，似乎并未将谢稷之的生死挂在心上。
“知道知道。”将臣挥了挥手，却毫无纠缠之态，“你黄玉藻君子不受人胁迫的硬脾气可谓是驰名四海，谁不知闻。我杀了谢稷之，不但是得不到九纹龙火玉，甚至当即就要跟你反目成仇，是吧？”
黄玉藻不置可否，但态度却也相当明显。将臣若是提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在此，怕是连见到九纹龙火玉一面也不可得。
两人沉默许久，将臣忽道。
“谢稷之不在我手里。”
黄玉藻容色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便似没放在心上。
将臣观察了他一会儿，只觉他身上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