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沈伊人听过，有些则是远在她出生前的事了。
“丫头，一见到你，就会想起当年的许多事。沈无争，叶韫，王墓人，李玲珑……这些孩子当年在我这里自出自入，拦也拦不住。后来他们长大了，来的少了，也不常来瞧我了。江湖上称雄称霸，真有那么重要么？
老夫时常想，是不是人长大了都会变。老夫看这天下看了这许多年，有很多事，闭着眼也猜的出来了。但唯独人心，却着实难猜。”
“父亲若是有空，定是会来瞧您的。”
老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是啊，他定然是会来的。他心肠软，不像其他几个小混蛋。在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是最没出息的一个。莫说武功不济了，成天只知道跟在四皇子身后跑，活脱是个跟屁虫。”
老人说的四皇子，便是当今圣上。昔年先帝迟迟未定太子之位，导致储君之争，终于酿成为祸天下的大乱。因此皇上可说是血海漂杵之中幸运得到皇位，太子的位置并未坐多久便即登基。
按照规矩，李家太子都须离宫游历天下，时间或长或短。太宗曾游历江山二十载，归来时作锦绣山河图。巨细靡遗地记录了天下风土人情。也因此太宗一朝大治，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当今圣上虽也曾出外游历，但一来从未想过自己能做皇帝，二来准备时间不足，只是匆匆走了一遭。这点上在九州皇朝之中，算得上是倒数第一。皇上深以为憾，所以一有机会便想出宫走走。上次江南一行直到南疆，虽因不得不为，其中多少也有这个原因在。
沈伊人父亲尚在时，是皇上的钦点跟班，一日见不到便吃不下饭。是以‘跟屁虫’云云可说没半点夸大。
“但后来，他却是最有出息的。可惜了。”
嘴上说着‘可惜了’，语气之中没有多少悲戚。老人的语气始终淡淡的，没什么变化。却非是无情，而是早已习惯，并不会再将情感直接流露出来了。
“老爷子觉得，我跟爹爹很像么？”
老人转头看向沈伊人，其实便不回头，也可知道，两人便活脱是一个模子。老人心中那爱笑的青年模样，始终不曾磨灭。
“你们长得很像，但眼神很不同。他更圆融也更机灵，人缘好，不爱跟人起争执。什么问题到他手里，似乎都能迎刃而解。”
然后又转过了头。
“你不必像他，心太软不好。你现在这样就很好啊。直来直往，有话说便打上门去。要找老夫便一家一家地赌过来。这样好，不容易死。”
穿过长长的走廊，青竹上落下一片苍翠，投出风的影子。老人的书斋里，老爷子的话声并不响亮。
“凤于歌，反贼。”
“四十年前，曾于陕北一带起事。声势浩大，一时无两，但由于起势之时过于迅猛，孤立无援，最终被正道联盟围攻而覆灭。此人武功精绝，当时曾被列为绝圣十座的候选人之一。只是倏起倏灭，没有给人留下太多印象。”
老爷子放下手里的卷宗，转头道。
“你提起这人的时候老夫便想起当初是有这么一个人。只是时间过得太久，为求准确，还要看一看卷宗。他的武功，或许就跟今日的绝圣十座差不太多，地位的话也堪比邪道之中的几个大魔头。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只是他早已身死，连同一起起事的兄弟们也一块死的干净利落，连个后人都没留下。”
少女静静地听着，听到目标人物早已身死，却没有多大的反应。
“丫头，你要是找这个人，他已不在阳世。当日老夫未能为你找到杀你父母的仇人，答允你可为你免费提供一次情报。你查这人，是有些浪费了。”
“那老爷子便为我查第二个人吧。”
老爷子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没劲。
“谁？”
“独孤龙子。”
老爷子将手上的书合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似乎是生气，又有些无可奈何。
“丫头，你还说不是在浪费机会？”
少女偏了偏头：“何以见得？”
“独孤龙子是剑界一大传奇，六十多年前曾为绝圣十座，更是当时的剑界魁首。他当年一剑败尽天下英雄，乃是一代剑豪。更兼且是奠定了后世数十年剑学基础理论之人。只要是习剑之人，几乎没有人没听见过他的名号。你问老夫这个人，怎么不问问少林达摩老祖，武当三丰祖师？还说不是浪费？”
“老爷子教训的是，那我再问第三人。”
语气殊无诚意，与问前两人时一模一样。
老爷子坐落椅间，气呼呼地不满道。
“还有谁？”
沈伊人静静吐出一个名字。
“公孙楚。”
风穿过竹林。
书斋里，清静人间。
许久，老爷子才终于说话，语气宛如千斤沉重。
“丫头……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第71章 69. 孙相公
2020-05-23t23:59:17
天地是倾倒的。
地下的树叶迎风飘荡，向着无尽的苍空坠落。池鱼逆游而上，水中的气泡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