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余力,却也放在了别处。科考举子们的安全,是名单上相当靠后的顺位。
白王七冠和公孙楚,虽然表面上并无联系,却在同时令京城的防御力量产生了相当程度的偏移。
注意到这点的人,包括皇上本人在内,都不算多。
明非真是其中一个,可他无力阻止。
谁也说不清楚公孙楚是否真的藏在某处策划着什么,也说不上来白王七冠是否就真的偃旗息鼓,不再打着与朝廷翻脸的主意。贸然劝说皇上将防御重心放在这之外的地方,实在是毫无凭据,失于鲁莽。
这正是公孙楚最高明处,让人防无可防,挡无可挡。在他出手之前,只能谨慎防守——尽管这甚至可能也只是他陷阱的一部分。
明非真边走,边对这个只见过两次的对手再度感到钦佩,颇有些事不关己。
而在他的脑袋里,也真的是事不关己。
他不是皇帝,他也没有义务守护皇帝该守护的事物。
他自始至终,都只是明非真而已。
从不乱扛责任的青年,听清了门内的动静,向内走了几步,轻轻贴在门柱之旁。就这一靠,仿佛是黑蝶匍匐,轻盈而不留丝毫声息。
他缓缓伸手,摸到了轻甲旁的连衣布帽。
不知是否巧合,这衣衫内竟有兜帽。明非真拉过兜帽,遮住了双眼。
时隔多年,这打扮始终能令他安心。
兜帽遮住了目光,他仿佛就在同一时间融入了黑暗,宛若夜雀停靠漆岩之上,再也无法寻找其存。
这个时间,里头的翰林们,竟还未休息。
“说!你在凤公子房里做什么!”
尽管偏殿的位置距考场已有了一段不短的距离,此间也都是自己人,毫无外传之虞,而王贞运怒斥的声音还是不高。似乎早已习惯了谨言慎行带来的好处,纵然发怒也是如此毫无棱角。
全身湿漉漉,刚被泼了几盆冷水的陈林考官,嘴唇发白,浑身发抖。带着疑惑与惊恐的眼神昭示着他已从迷乱中醒来,但却无助于他应付眼前的境况。
陈林在一众翰林之中本也是可有可无,上不得多少台盘的小角色。不但是众人,连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翰林院当中有舞弊之事他多年前就知晓了。可陈大人自问无论是管上一管的勇气,还是闷声发财的胆量,在不足几两的胸膛上头都是稀缺货色。倒是‘惜命’二字永远挂着先锋牌。
于是就这样高高挂起地装傻了多年。翰林院里过个一年半载就有被斗倒的正直之士被抬走,他陈大人倒是一直安全。尽管这与他曾经所幻想过的生存方式截然不同。
进入翰林院的方式不多,寒窗苦读和花钱运作都是其中之一。陈林即便在前者当中,也算不得顺遂。他家中从商,家境算是殷实。只是他不喜商场尔虞我诈,逢迎作态,只喜每日经史子集,左图右书,算得陈家里的一朵奇葩。
然而陈林读书算不得特别有天赋,只是有一股死力气。旁人读三遍记住,他便读十遍,始终也能记住。从少至今,花了二十一年,总算得偿所愿,能入翰林院做个小小撰修。
没想到的是,这里头,却也没有让他觉得比外头好到哪里去。种种情态,何尝像是庙堂之高?何尝能让人记得此是盛世?
只是陈大人惯来无勇,亦有自知之明,永远扮演的,都是默然点头的角色。
直到最近,脑袋总没来由地发疼。可偏偏找不到病灶。还想着等科考之后请王大人托御医来瞧瞧。谁能想到,在那之前,就惹来了如此大祸。
平素温文尔雅的诸多上官,将他捆在了椅子上,团团围住面色如同恶鬼。陈林再糊涂,也能明白过来——那些个被斗倒抬走的翰林们所面对的,便是如此的面孔吧。
他才晕头转向地说一句‘不知……’,立刻就被掌掴一记,打得满眼金星。
王贞运花白须髯戟张,平素的望重德高的模样全无,活脱脱便是个森罗厉鬼。
“你少说这些赚人的废话!好你个陈林啊,居然勾搭上了凤公子。你可知道,我们这一票能赚多少?你平素装得老实,竟在这时候反水抢银两!”
说罢啐了他一头一脸。
“你再不说实话,老夫先叫人取了你的性命。说,凤公子给了你多少钱让你相陪?你又答应了他什么?”
陈林只觉天旋地转,眼前的场景荒谬地令人想笑。
笑声不绝,从满头满嘴鲜血的士子口中放肆地洒出。黏稠血泡仍在溢出的破裂嘴角宛如疯狂地上扬着。
王贞运不为所动,暮气沉沉的目光依旧,沉声道。
“你笑什么?”
陈林像是没有听到般地继续狂笑,若不是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紧紧缚住,恐怕已笑得满地打滚。
“我笑你们……可笑。真是可笑啊。”
陈林笑得血沫子乱喷,对着其中一个骂着自己的上官笑道。
“你过来,我告诉你,凤公子跟我说了什么。”
那上官看着陈林的眼睛,竟自有些胆怯。然而毕竟不信平时欺侮过的老实人居然敢反咬自己一口,也不能在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