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中消散。
骨血肉体,像是分散为粉末状,如雪花一般随风渐渐飘走。
他尚自没有察觉到生命的消亡,却已看到了自己身躯发生的事。
他该是遭到了过于庞大的巨力透体,那入体每一分的力道,却又刚刚好将他血肉消散分离。
这之中,仿佛隐藏着生命本源的理路。
乃是天地之间至高的力量。
以至于碰上了的他尚未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现下身体已经告诉他了。
原来死亡……是怎么一回事。
如此的平静吗?
恶魔在空中轰然爆成血粉。
烈焰巨兽炸开了乌云,滚滚咆哮,再不复现。
缓缓飘落地上的,是手持殉圣者,与九纹龙火玉的青年。
还有那一片,静静披落身上的月霜。
公孙楚此时也才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
——举手灭神通!!
冷月清辉之下,青年持着棍子喃喃自语。
“好棍啊,在地宫就想见识见识这妖源之主亲手打造的武器什么样,今天算是长见识了。好东西啊好东西。”
青年相当随意地夸完,就把棍子扔还给了零空,但却非常小心地将火玉揣进了怀里。
“这好东西可值钱,要揣好。”
他像是随手放进了个馒头之类的,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如何压制住那滔天火源的。
零空欣喜接过殉圣者,叹出一口气来。
“恭喜主人恢复功力,属下白白担心一场。”
“也不过是刚才的事而已。他碰巧了,我也碰巧了。”
转过头去,说道。
“先生,愿赌服输了吗?”
久久未能回神的公孙楚,这才发现,原来他在对自己说话。
“……你……”
说了一个‘你’字,却发现自己再也说不下去。他甚至尚未能整理清楚发生了什么。
“……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黑衣书生脸色彷徨。
说完的整句话,并无助于自身的局面。
更有甚者,他才哑然发现,青年说的全是真的。
有这人在世一日,只要他想,自己所图谋的一切绝不可能成事。
他最大的错误,便是惹上了这个人。
“焉知,不是正确的事呢?”
明非真走近公孙楚,面色却无不敬。
“楚先生,我得你厚赠,心中已不视你为仇。今日与你赌斗,是想要救你一命。”
“救我?”
公孙楚喃喃说着这两个字,由于过于陌生,差点就没能察觉当中的荒谬性。
天底下,谁人敢言救公孙楚?
“我何曾需要阁下来救?大丈夫行事,为畅怀抱,事不能成有死而已,谁要救了?”
黑衣书生眼神锐利如剑,毫不相让地盯上了那双不祥的血红眼瞳。身遭气场忽异,宛若万剑齐鸣。
身当绝境,他从不退却。
他从来便是如此。
即便是一人,亦是一国。
当面对生命尽头,他没有丝毫气馁,竟有提升境界之象。
然而,青年对付他,仿佛就只会这一招。
早已用过,一而再再而三地,又拿了出来。
偏偏又是那么地管用。
“平安公主。”
这四个字,令万剑齐喑。
那股让天地低昂的菁纯剑意随之散去。
他眼前,是那枚青玉。
“我得这块玉的时候,见得她双手合捧,跪坐于地。我从未见过那般从容的死者。她走得十分平静,却又像是祈祷着上苍什么。想及逝世之际,她仍能如此从容,却还有什么放之不下,想向天祈求的?然后我从掌心发现了这块青玉。”
“这位公主殿下很厉害啊,她将这块玉托了给我。事实上,却是将她仍在人世的丈夫托付了给我。既是逝者所请,焉能有拒?故而设局赌赛,请君入瓮。”
公孙楚见得青玉,双目竟没忍住酸楚,热泪滚湿衣襟。
没想到已隔百年,保住他性命的,在茫茫天地当中,举世皆敌,关心爱护他的,竟还是她。
他仿佛听得见逝世百年的亡妻在幽冥中正对他说。
‘我别的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好好的,好吗?’
青年的话语,有几句竟未能入耳。
回过神来,他正说着。
“我将往地方为官,不管去到哪都是两眼一摸黑。鄙人读书有限,文化不高,要操持公务是不好办的。只好学话本上的糊涂大老爷,请个师爷坐镇。我瞧来瞧去,就认准了您这独一位。”
好大的口气。
公孙楚心中苦笑。
竟要以儒门之圣为他一名师爷?
此人是天生如此,还是命运造就?
罕见地,矢志复国,时光冻结百年的黑衣书生,竟会对人感到一丝有兴趣。
“此世乃逆世,天地都颠倒了过来。我记得你不止一次这样说过。”
感到手里有什么东西,温凉光滑,已然塞进了手。
明非真塞给他的,正是那枚青玉。
月光之下,泛着一层动人的润泽。
“其实天地始终是天地,或许有变,而且每一刻也在变,但绝不是颠倒的。”
青年站起来,望着低头沉思的书生,淡然道。
“这个时代如何,这个世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