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自危,擅武之人,无不担心那十四字碑文会出现在自家门口,宛若索命阎罗的巨口,要吞到自己的身上来。
祸事既来,自有大丈夫当之。
上代少林方丈无尘大师,以其极广大胸怀,选择捐弃前嫌,携手旧恶。与八荒魔君和乱世苦海携手,率领正邪两道,展开轰轰烈烈的灭魔行动。
时任正道第一人的神僧于嵩山召集各大门派,会议一十八日,会后留下了其中骨干,作为攻入恶人谷的先锋,随行者也不下数百。
据说为防有恶人谷中人渗入,这数百人俱是精锐,全由无尘大师亲自挑选,十日十夜方才组成这样一支队伍。他们几乎聚集了当代武林所有的精锐,是站在顶峰的武力和头脑,甚至是心。
这样的一群人,是不可能失败的。
出发之日,正道有无尘神僧,大道刀殡日刀王,邪道有八荒魔君与乱世苦海,正邪两道的顶尖俱至,以前所未有的阵容率领大队进发恶人谷,势要为世人荡除魔氛,还复光明。
那该是一场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大战,当是杀得日月无光,尸伏百里的景象。终于在烟尘滚滚之中,正道的大军高歌凯旋,摘了那所谓恶人谷中恶人的头颅,当做旗帜,当做酒盅,当做为无数牺牲的人祭奠的鲜花,堆在少室山下,纪念神僧这一场功劳。
即便失败,也该是光荣的战死。英雄的骸骨不会没有掩埋之地,他们的白骨会与天地同朽,日月同辉。正如他们愿为武林贡献出自己的生命,所焕发的万丈豪光。
哪怕是遭遇不幸,也该有他们的传人弟子,一个英俊机灵的后生,不然便是看似无用颟顸,却携带着重大秘情的老头子逃将出来,给江湖一个公道,告诉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可以杀死那样的一群英雄。
即使是最不幸,也最为悲怆的脚本,也该是全军尽墨之后,那天杀的恶人谷终于现身,率领着无人曾见过,夺天地造化的邪恶席卷整个武林。
杀人见血,夺权称王,是要血洗山河夺权易主,还是要武林称皇唯我独尊,都会一一交代明白,再与更强的对手,例如朝廷,作最后的决斗。可能会有一个新的传奇人物,或是年轻的天才,或是耄耋耆宿,领导着众人击破
无论带来的是另一个传奇,还是始终无法摆脱的绝望,始终是有个能够明白的解释。
但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不知道。
所有的一切都是疑问和谜题,全都撞进了一团再也没有答案的乌云之中。
那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却再也没听闻过他们的消息。
去了哪里,遇到了谁,做了什么,是否还活着。
没再有一个字,传入江湖。
活像是坠入魔窟,行经途中,被什么一口径吞了。才能走得这般寂静,连一点声息都留不下来。
那是整个武林的顶峰啊。
江湖上仇杀之事每日俱有,但哪一场大战能同时杀了少林武当魔教杀联的首脑,还附带一柄当世名刀?
恶人谷的恶名,就在这样的重重谜团之中,伴随着死一样的寂静,成为了武林史上最恐怖的噩梦。
同时间消失的,还有那索命的阎王帖。
这没有带来任何安慰。
没有人继续死亡固然是好事,但也切断了一切的线索。
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回事一般。
但消失的那些人,逝去的那些人,却不可能从来没有出现过。有人仍记着他们,仍挂念他们,即便是踏遍天下,也要寻出他们的踪迹。
一切终属徒劳无功。
没有人寻到哪怕一丝与之沾边的消息。
它就那么出现,夺走了武林的璀璨,剩余一片狼藉,便又消失。
恶人谷,便连消失,也始终给予着武林一场难以摆脱的噩梦。
及至三十二年后,那块碑石再度现身武林。
再度给中原武林带来了极大的浩劫。
那一次,却催生了两名武林中的新生神话,犹如彗星般崛起于江湖,闯出了两段截然不同,甚至与他们性格也全不相合,但却又无比精彩的人生。
也是头一次,有人闯入了传说中的恶人谷。
也活着将消息带了出来。
他们说那里面有十大恶人,有谷主,谷主的武功深不可测,恐怕是可以问鼎天下第一的程度。
世人始知,恶人谷,原来是真实存在的。
但当后来他们再带人去寻的时候,那里却什么也没有。
没有鸟语花香,也没有山谷,也没有他们口中说的一切一切。
恶人谷,再度背离了所有人。
再度像是从未出现过。
没有人能够寻到它。
就像是一个不真实的梦境一般。
——摘自《黑白鉴·恶人谷纪》。
沉默了许久。
“恶人谷绝不是无辜的,我只能这么说。”
凤九天说得斩钉截铁,语速虽慢,却不是因为犹豫迟疑,而是因其沉狠。
“我为了保存这一条线索,这些年对那老傀百般试探,他显然是对当年不见的那笔钱一无所知。但恶人谷是什么地方?若不是出了乱子,不会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