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是盗贼出身,深知不能将主动权让与对方的道理。故而以攻抢攻,欺得便是他无力还手。
这一条计策倒甚是对症。唐逆果然不得不避。然而他仰身避开剑光,右手拂动,袖底银光如萤火飚飞,一瞬即达面门。鬼车眼明手快,长剑将银点拨开,果然劲力微弱,只是竟认穴奇准。若被刺中还是不堪设想。饶是他反应迅快,早有准备,还是闹了个手忙脚乱。唐逆使暗器的手法实在令人意想不到,他刚才与夜雀相斗,手上明明空空如也。但却在被袭击的当下便能还施暗器。想及刚才忙乱,忍不住便气往上冲。
“小子,接……”
忽地胸口仍是一痛。
接着全身似有千虫万蚁在爬,似乎侵入了每一条神经,对着他全身上下不住啮咬。面上忽然暴起青筋,几乎能见有小虫蔓爬的形迹。饶是他意志坚强,仍是一刹间便抛剑打滚,叫喊得痛不欲生。
那一蓬甩出的银针上并未涂毒,所为便是隐藏下左手扣住的一支黑针。这手法于唐逆颇为简单,右手吸引注意,左手才做主攻。果然鬼车只顾着扫落打往面门的飞针,却于真正要命的杀着不管不问。
那一支小小的黑针细幼得几乎难以看清,刺入人体皮肉莫说疼痛,连感觉也感觉不到。只是针上所带却是唐门天下闻名的蛊毒。此乃唐门炼毒的不传之秘,向来不能公然示众。唐门之中也唯有少数人方能携带出川。
唐逆行走江湖从来不用蛊,但他恼鬼车欺压子子,还当众叫破子子身份,使少年难堪。于他便不留手。
“你不是说江湖难行么?我便让你体会一下有多难。”在鬼车嘶嚎声中,这句话的语气显得尤为冰冷。
然而这下或也到了尽头。
夜雀与所有人,已经全部冲杀了上来。
鬼车也落得如此下场。他们若是迟疑下去肯定毫无生路。直接剥夺鬼车的战斗力或是一着昏棋。
但唐逆也不是能全然无视时间的限制的。
除了有官兵在靠近,他的身体也将要支撑不住了。
——也好。做个了断吧。
唐逆一脚踢起鬼车抛落的剑,眼中精芒顿起。
唐门的武功称雄江湖已逾千年,大名远播的武功不知凡几。虽多数人都以为,唐门武功以百变千幻,衍化无穷见长。实则唐门武功源远流长,乃是精深渊博,几是无所不包。
然而唐门命运多舛,先是发生了惊邪之变,族中高手破门离去,北上创出明镜宫。祖传神功《惊邪九歌》被一分为二,是为《惊惶酒典》与《诛仙邪藏》。甚至连家传神兵也终不能保有。后来又有上上代门主唐境原惨殁,后人遭逐出门墙。结果那一对姐弟二十年后卷土重来,杀得血流漂杵,终掌大位。经过这么一闹,内里的崩坏又加重了几分,与本门武功的传承又弱了几分。
如今的唐门门主唐素臣,身列绝圣十座,贵为天南六仙之首,武功之高可见一斑。可据传他所用武学,仍是《素手》、《燃经》、《不臣刀》三大自创奇功,却非是祖传下来的神功绝艺。可见这状况至今未得改善。
唐素臣亲姐唐妃伶,昔日号称‘妙手夺天工,风华绝蜀中’,破幽牢、夺古酒,以血涂城。率一门遗老,重回唐门之主的大位。据传对族中武学浸染最深,曾以神秘法子渡过了无数心魔劫关,练成了《惊惶酒典》。终成震慑天下的一代红颜,方能重夺先父之位。但当她也仙逝而去,唐门当中便再无人知悉祖传神功之秘了。
唐逆小小年纪,若学的是家传武功,最高定不脱素手、燃经、不臣刀的藩篱。岂料他出手至今,全是剑法。
唐门的剑以狠辣决绝著称,出则见血,毫不犹豫。对比起一人未死的战果,实在不能说是菁纯。
这个结论,现下终被推翻。
夜雀总算是见识到了为何总有人说,剑者与武者是有区别的了。
——高明的剑客,也真有不用内力的。
她从未见过如此高明决绝的剑术。
那柄平凡之极的铁剑,在他手中像是地狱修罗的屠刀。
长剑所到之处,剔骨、挑筋、断臂、斩腿,断肢残体冲天而起,像是爆发了一道又一道血沫组成的旋风,绝不稍停。
但竟无一人死亡。
地面上躺满了人,呻吟与哀嚎洒遍了街道,却未见到有人真个死了。
但这并非慰藉。
夜雀枪始终追之不及那道纤薄的身影。
他明明都没往夜雀处看一眼,但却似乎能预判出夜雀所有的手法和方位。剑始终招呼在实力较弱的成员上,到得仅有六人能动的时候,双方似乎便战成了平衡。除了夜雀其他的五人均是武功不俗的好手,尽管身上也有几处明晃晃的血窟窿,却是毫无惧色,足见胆魄实力双全,并不能随手废之。
唐逆脸上毫无表情,并没有适才露出的那种嗜血成狂般的享受杀戮的欢愉,而是彻底的无心。
纯凭着一柄剑,不动用内力,却能跟她们战成平手。
夜雀难以想象此人全盛时的武功如何。
但,始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