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得。在师父的言语中,这里简直像是变成了寒山寺立寺的根本。
现下又变了。一切都变了,连这块石壁也不得不变。他们会选此地,只因世上已无第二处能让他们三人聚首倾谈。
如今寺里上下人心惶惶,都担心那不言也不语,宛若山岩一般矗立城外,盔甲泛着狞恶光泽的黑鍪甲士们,会突然攻入山寺。
夜观星宿,似乎能从星象当中看出什么趋吉避凶之门道的年轻僧人淡淡道。
“宫中的路子彻底断了。”
他穿着灰色僧袍,是寺中最低级的那一种。他本身无论在在寒山寺还是在江湖中,地位都甚是尊隆。但出于打探消息的方便,他时常做此打扮。
和尚人唤‘茹星’,是僧皇四大弟子之一,平素极富智计。寺中若有难决之事,向来由他出面解决。无论如何的难题,他总是悠然微笑,几乎在当下便能给出法子。然而此时,焦躁之色却不禁形于外相,从所未有的踌躇占据眉间。
“那边始终不予回应,大概是已然放弃了师尊。皇帝下定了决心要除我寒山寺,便是太后,也不想为了我们,闹得她与皇上之间母子失和。说到底,李家人始终是向着李家。”
两月之前,他一着缓兵之计,聚数万百姓立于山门之外,抵挡山下的麒麟卫士。但缓兵之计从来称不上真正的解决办法,他要的只是混乱,和拖延。
一边向皇宫取得联络,若能自宫中解决此事,那自然最好。一边又不住诱发乱象,造成麒麟卫与百姓之间的争端矛盾。一旦乱象发生,他们便能浑水摸鱼,悄悄送师尊离开。
然而两边都没能称心如意。皇宫那边像是彻底消失般地绝了一切回应,连负责送信的太监据悉也死在了上个月。由此表达了那边无声的决定。至于山门之下,更是令人心若油煎。
百姓越来越少了。他们始终只是普通人,有生计、有家庭,不可能为了寒山寺无止境的付出。寒山寺更不可能强求他们留下,否则他们反会成为众矢之的。
同时,茹星策划的乱象几乎一个都没有发生。麒麟卫自从百姓聚集当日,就不曾进犯过一步。就守在自己的营地之中,不入城,不犯民,连话都没有多一句。仿佛就是一个摆设。
然而当这摆设,是一把能摧敌如破竹的劲烈强弓,则谁都冒不起这个险。
“易涯守了两个多月了,仍是按兵不动。看这架势,便是三个月四个月乃至一年,他也能守得住。”
连茹星想方设法,偷袭兵营纵火,或是盗走军粮,连环施计构陷,易涯始终没多一句话。仍是把‘敌不动,我不动’的军令贯彻始终。兵营被袭,他就下令去抓袭击之人。若人犯身属寒山寺,他便将罪名书下,连同后计。军粮被盗,能追回便追回,追不回便调动其他地方的军粮。
无论茹星如何诱敌挑衅,他就是不上当。有一回寒山寺中僧人扮成百姓下山采买必需品被人发现,通报了上去,易涯却说‘知道了’,就不再管。居然是铁了心地不动手。更奇的是他率领的那支麒麟卫部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要是易涯一声令下,该做什么做什么,对于久攻不下,一步不出兵营的状况居然是毫无怨言。似乎没有个人的灵魂。
易涯的方针,却给了茹星极大的压力。
这就像是给了众志成城的百姓们一个离开的借口。山门外的百姓,纯是为了僧皇打抱不平,疑心会遭到酷烈待遇方才如此齐心。然而易涯的行为却像是告诉他们,是他们误会了朝廷,他们真是诚心请僧皇去往京城,与黄玉藻对质,只要事实澄清,那定能还以公道。
百姓们的眼睛是雪亮的,哪怕是有人在故意混淆,哪怕看不到后面的真相,然而麒麟卫的种种作为,始终是得到了他们的信任。
一旦是人心浮动,就十足像是油场燃起了火头,便无可收拾了。从一开始的数万之众,到现在稀稀疏疏,连几百人都凑不足。
石壁阴影之下,一个手提酒壶的魁梧僧人剑眉一轩,声音酷寒。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话声不大,语气甚是犀利。此人本就气势凌厉,双目一凝,顿生迫人之危。
“直接一点,你是想说,把师父交出去?”
素雅的僧人静对这般犀锐目光,应以淡然。
“我想说,撑不住了。以百姓为屏障本就是缓兵之计,两个月的时间充满了变数,却被易涯一步步地堵死。他就是在等我们生机渐绝,将我们迫入穷巷,我们是避无可避了。斗酒师兄,这话我每日都在说,我知你听不入耳,但是……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
这段时间以来,针对朝廷押解僧皇上京的事,他们师兄弟三人争论过无数次,没有一次可以得到一个稳妥的结论,甚或连方向都难以摆定。
易涯率军而来,却以和势相迫。言明要的仅有僧皇一人。甚至没有提过寒山寺的其他人。这声势就像是如果僧皇肯认罪,那其他人一点牵连都不会有一般。这一手漂亮的分而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