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
林曜压着嗓音，不敢太大声但又被绳子勒住脖子，也不得不用用上点力气，声音传过来的时候，都带着颤抖。
张怀钦对他的观感很复杂，胸腔里好像憋着口气，却又不知道从哪里泄出来，十分憋屈。
“你别看我。”张怀钦转过头，捂住脸。
林曜‘啊’了一声，像是不明白。
张怀钦继续解释道，“你再这样看我，我怕我忍不住揍你。”
林曜：“……”
张怀钦情感上确实想把人揍一顿，但仅存的职业操守拦下了他的这种冲动，可心里却是滋滋的冒着火，手上的动作也不是那么温柔了，拽着林曜几个转圈，勒的他嘶嘶的发出痛呼，却又不敢抱怨。
“见到凶手没？”
“啊？”林曜疑惑的看着他，看到他的脸后很快的反应过来，“哦哦哦……我和凶手一般都是电话联系，没有见过面……对不起。”
“那你他妈的到底知道什么？”那憋着的火终于炸了，一爆冲天，吼声绕着房间荡了一圈阵阵回响，林曜瞪大了眼，被吼的一动也不敢动。
张怀钦暴躁的拉住绳子，把他整个人往这边一拽，直勒的他咳了好几声才缓过神，压下心里的郁气。
“……对不住。”
林曜吸了吸鼻子，大气也不敢出，就差整个人都蜷成一团，只不过脖子上吊着绳子克制住了这个动作。
“再和我说说一些你和凶手见面的细节。”
张怀钦揉了揉额角，放轻语气，然而这种轻依旧让林曜挺直了背，万分不安。
“我记不太清了，每次我都吓得够呛……”在张怀钦视线扫来时，他一个哆嗦连忙补上了后面一句，“我还可以给你讲讲张妮，这我都还记得。”
张怀钦扬头，林曜在这个视线中又是一个哆嗦，他深深看了林曜一眼，继续摆弄绳结。
林曜松了一口气。
“其实也不能算是那个变态逼我穿女人衣服，我还是挺喜欢的，你也知道以我这种身材穿女装还是可以以假乱真的。”
这点他也说的没错，当时张怀钦看完张妮家那边的监控视频找到林曜家这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正在扣胸衣的‘女士’背影，一度差点也被‘迷惑’，也是后来把人转过身才辨出真身。
也就有了后来林曜激怒他的事情……
等等！
张怀钦猛然回神，林曜当时是因为什么被释放的？
“你在撒谎。”张怀钦松开了手指，向后退了一步。
“张妮那一边的摄像头照到了你，我们因此传唤过你，你激怒了我。”张怀钦捏紧拳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发着抖，“可后来进一步调查中显示，你那段时间因为偷窃罪进过拘留所，在张妮被‘引诱’的这个时间段，你具有不在场证明。”
“我记错了。”林曜叫了起来，他眼里泛起水雾，害怕的嗓音都变了调，“刚刚那是我记错了……我……”
“张妮临死前，和她在一起的人是谁？”
林曜瞪着眼，嘴唇都在发抖，随即眨了一下眼，嘴唇渐渐弯了起来，笑了起来。
“穿帮了。“他的声线沉了下来，退去了嘶哑和颤抖，这个嗓音听起来是如此的熟悉。
就像是……张妮手机音频里的男声。
这又是一场骗局。
可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转来转去，张妮救的那个人，依旧是个骗子。
就像是乘以了一个零，无论这乘数是正数或是复数，抑或是正无穷负无穷，哪怕是一腔的热血与自我牺牲的奉献，乘以了零。
一切到了最后，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张怀钦忽然间想笑，他感到了一种由衷的讽刺，又带着一丝的无奈，他开始开怀大笑，又拧紧了眉头。
似乎在某些时刻人会失去控制情绪的能力，连着表达的情绪都是相反的。
“不准备装了？”
“不了。”林曜重新调换了位置，他踮着脚一跳一跳的样子看着十分滑稽，完全面对他后，还给他做出了一个鬼脸，“演戏可真累。”
“张警官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很多。”林曜摊开手，原地跳了一下，两只手抓住脖子上的绳子，手指在绳结上扒拉了几下，圈在脖子上的绳子整个都松开，垂在一旁。
那条系在他脖子上的绳子在他的手里就变成了一条略长的领带，轻而易举的就被解了下来。
“为了骗我，你付出的代价倒不小。”张怀钦看向绳子。
“有付出才有收获嘛。”林曜脱下外套，又解开里面衣服的衬衫扣子，将衬衫脱了下来，里面还有一件黑色的背心，到了这一层，张怀钦也看出其中的不对劲了。
黑色背心下隆起了很多丝线般的线条，犹如蜘蛛网般遍布林曜的上半身，最后合拢于他的肩膀上，搓成一条攀在他脖子上的绳上，隐藏在了里面。
“总得有第二重保险。”林曜拉了拉身上的透明丝线，“要真不固定好被勒住脖子，那就是乌龙事件了。”
说着，林曜笑了起来。
“张警官在检查绳子的时候，我还是很担心了一阵，所幸……您没有发现。”
张怀钦手指伸入了裤兜。
“哦哦哦，你要拿匕首。”林曜夸张的摆动手臂，鼓起掌来，“我劝您不要，人想要做大事前总要做好准备。”
说着他一蹦一跳的跳下垫脚堆，也不管身上系的那些细线，跳到了张怀钦的面前，指了指他的口袋。
“你可以试试拔出来。”张怀钦比划着拔刀的动作，“匕首已经被调换过了，它没有刀刃，至少在现在的情景下，您是打不过我的。”
没有刀刃？张怀钦抬起头，这可和他刚刚拉开刀鞘看到的不符。
“毕竟您的武力值很高，如果不打断您的腿会对后来的行程会有很大的麻烦。”
林曜抬起一条腿做出金鸡独立的动作，跳了跳。
“原谅我这些简陋的。”张怀钦指了指天花板上垂下的绳子，又指了指原本圈在自己脖子上的绳子，“看起来也很幼稚的机关，毕竟干我们这一行的，要找到几个愿意投资的老板还真不容易，很多时候都是资金短缺难以维持，做成这样我已经是尽力了。”
张怀钦感到了不可置信，对于他这种游戏的态度，仿佛那一个个鲜活的女孩子到了这里全都一文不值，变得比擦拭鞋上的污泥都还容易。
而在这个时候连同愤怒都变得单调，各式的情绪混杂在一起令他一时觉得头晕目眩，险些不能控制自己。
“哟哟哟，张警官你可得冷静一点。”林曜转了一圈，走到他的背后，发出啧啧啧的咂嘴声。
“本来准备的剧本是您在被激发了责任感，想起了自己工作应付的职责，为了我。”他一把拍打在自己的胸口，“这个无辜又可怜的小百姓，而付出生命。”
林曜停了下来，他慢悠悠的绕了半圈，重新走回到张怀钦的面前，嘴唇勾勒出一道恶意的弧度。
“就像张妮一样。”
回应他的是嗖嗖的拳风，林曜侧头一躲，转身就跑出好几米远。
“哟？这是恼羞成怒了？”说着他眼睛都笑眯成一条缝，“我这人就喜欢看人生气，更喜欢看人气极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张怀钦哼哧哼哧的喘了好几口气，眼睛通红，这火都要从喉咙管里喷出来，张怀钦都觉着自己一张嘴就能吐出个火圈，可他也知道，这种变态，情绪变化越激动，对方就越兴奋。
他强压下满腔的怒火，维持着岌岌可危的理智，问道。
“有几个人？”
“什么？”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应，林曜表情沉了下来，“你怎么问这种表情？”
“我问你。”张怀钦咬紧嘴唇，一个字一个字嚼碎在嘴里，又揉杂混合着从嘴里喷出，“你的同伙有几个人？”
“您看出来了啊。”林曜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真可惜，可是新剧本也要开始了。”
新剧本这三个字只在张怀钦脑海中停顿了两秒，他听到了一阵细微的摩擦声，初始只有悉悉索索的一点，愈演愈烈。
——撕拉林曜的衣服蠕动起来，真的就是蠕动，背心下的细线向上翻滚，如同一条又一条的蠕虫，从衣服中窜出滑到他的脖颈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拢。
林曜表情都来不及变化，固定在那个扬起头微笑的表情上，被直直的拽了出去。
真的是拽，他仿佛变成了一块布，四肢耷拉着散开变成了U字型，犹如钟摆一样晃动了半圈，直直的垂了下来，拉直，宛如一条年后晒干的腊肉。
变故来的只如此之快，快到他都没来得及升起惊讶的情绪，一切都改变了。
猎物和猎人的地位迅速到了个个。
张怀钦都还没来得及悟出其中的变化，便感觉到手心震动了起来，他低下头，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显出一串手机号码。
在这个电话都打不出的房间，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张怀钦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看向林曜。
他被吊在半空，这次可不像刚才那样可笑的踮脚就点地，他被拉出将近半米，悬在了半空。
他的表情非常的奇怪，憋得通红瞪大了眼，呈现出一种惊讶又不可置信的神态，似乎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
张怀钦的手机还在震，锲而不舍的像是推销保险的骚扰电话。
他按下了接听键，事实上，就算再发生什么事情，境况也不会比现在再差到哪里去了。
“你好，张警官。”
张怀钦抬起头，打电话来的人做过声音处理，整个嗓音带着股机械的模糊音，他语调平稳，平铺直叙的好似在朗读既有的稿子，单调又无趣。
“我很抱歉在这个应该休息的周日让你遭遇这种糟心的事情。”
“林曜，这个现在被吊起来的人。”张怀钦的目光随着他的话语转移到林曜的身上，“他残酷的杀死过无数无辜、正值花季的少女，无视她们的求饶，蹂躏她们的肉体。”
“当然，其中还包括了你的下属，张妮。”
“在不久前，张妮做出了她的选择，她牺牲了自己，换取了另一个人的生命，这是一个伟大的值得称赞的举动。”
“对比这么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我们并不需要什么多余的怜悯，您可以选择交给警察，补上那么一颗不痛不痒的子弹，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那么现在，请做出您的选择。”
咔嚓咔嚓的声音响了起来，另外一根根垂在一侧的绳子缓缓的落了下来，与其一起的，还有吊在空中的林曜。
“只要你拉下那根绳子，一切就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