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吗?”
……
“枪毙或者药物注射,这要是对于普通的杀人犯那或许还行得通,要是对于鄂江连环杀人案这种呢。”
……
“公平吗?”
——砰重物落地的声音瞬间勾回了张怀钦的注意力,林曜又被放了下去,说是放并不准确,那些绑在他脖子上的丝线忽的拉长,像丢个垃圾一样,把它抛到地上,又拉了起来。
被一丢一拉的林曜咳嗽起来,相较于刚才那种虚假的表演,这次的表现显然要真实的多,眼泪鼻涕流了满脸,痛苦的满脸暴起青筋。
“很能啊你。”林曜挣扎着扭了起来,他被吊起的高度很有技巧,不像刚才留的距离那么大,踮着的脚可以顶地,可以用力顶住身体,却也不够从那些绑在脖子上的丝线解脱。
即便是被吊了起来,他也不见恐慌,反倒恼羞成怒的望着张怀钦,亦或是他手中的手机。
“你很能啊你。”
张怀钦静静的看着他,他暴怒挣扎着转圈,还踢着腿,然而却徒劳的在原地转了个圈,可笑极了。
这个时候,张怀钦突然意识到,剥落掉‘凶手’这层皮后,他也不过是只待宰的羔羊。
张怀钦向前走了一步,拽住了那条垂落下来的绳子,他记得这个机关,只需轻轻拽一下,就能勒紧对方的脖子,一点一点的致人于死地。
“你的同伙有谁?”张怀钦手指在绳身滑了一圈,目光滑过绳子、地面,缓缓的落在了林曜的身上。
“想套我的话?”林曜似是怒极了,他手指抓在脖子的丝线上,指甲在脖子上划出好几道红痕,“就凭你们这种垃圾?”
张怀钦感觉到林曜现在的情绪不太正常,他没有继续搭话,只是拉了一下手中的绳子,只是轻轻一下,就安静了很多。
林曜不动了,他双手抓住自己的脖子,唯一裸露出来的皮肤被勒的通红,压出一圈一圈的肉圈,那是丝线陷入皮肤会留下的痕迹,它的杀伤力可比绳子大多了。
而就在张怀钦拉下绳子的同时,那些丝线开始圈紧,他通红的就像是一只烤红的乳猪,张开嘴发出‘哈、哈’的气音。
面对着这副因为窒息而狰狞的脸,张怀钦感到了一丝快感,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却让他头皮发麻的快感,既往的所有怨恨与愤怒找到了突破口,喷涌着喷出,令他激动的手指微微发抖。
看啊,曾经的杀人犯也不过如此,所谓的凶狠与残忍在这几根细细的丝线下,脆弱的不堪一击。
张怀钦被这突如其来的‘快感’给吓到了,他松开了手指。
被吊起的林曜脖子一松,整个人松了下来,两只手垂在一边,软绵绵的被吊着。
“冷静下来了吗?”张怀钦冷冷的看着他。
听到自己的声音时,张怀钦自己都有些发愣,就像是他现在的心情一样,他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平静。
只有隔绝了一切的感情,才能够让脑袋冷静下来,去做出正确的判断。
而张怀钦现在只能压下心中所有的不甘,因为他知道……这个案子的背后绝不仅仅只有一个人。
可这是冠冕堂皇的说法,除去那些东西,此刻张怀钦却突然意识到,他似乎也开始‘上瘾’了。
“你还算聪明。”被放下来的的林曜瘫软下来,就像是一只化了冻的鱼,软塌塌的被吊着。
“说吧。”张怀钦不紧不慢的走上前,和林曜隔着一点距离,“说完我就把你放下来。”
“然后把我绑起来,在带回公安局,枪毙?”林曜仰起下巴,慢悠悠的笑了起来,他这副悠闲平静的模样仿佛是坐在办公室里那般云淡风轻。
“你不怕我?”张怀钦倒是惊讶他现在的这种表现。
“得了吧。”林曜左脚趾点地,换上了右脚,“你不是那种人,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我不是什么人?”
张怀钦问道。
林曜脚趾点地转了半圈,像只瘸腿的鸡,扭头盯向一旁的墙壁,不看他了。
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了,张怀钦转了个话题。
“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是指杀人吗?”林曜余光瞥了他一眼,他眼珠上扬翻了个白眼,又向下转了半圈,‘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你杀猪杀羊有原因吗?”
说完,他又哼哼了一声,眼球向上瞟去,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差点忘了,杀猪杀羊是为了吃肉。”
张怀钦被他这态度弄得一噎,一股心火被燎的犹如火山喷发,手指攥成拳头,狠狠的瞪着他,差点就没能控制住情绪。
“要我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套……严刑逼供不成就打感情牌?”
林曜笑着呼了口气打了个哈欠,两条抓在绳子上的手放下来,反手拍了拍手,要不是现在人被吊着,这姿态看着颇为放松,就差手里端着杯茶了。
“你也别晃我,我这要什么都给你说了,就算是叫立功可以减刑,但依我看,我这一溜下来,杀的没百个,十几个也总该有的,就算减刑,枪毙肯定是走不了的。”
说着,他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现在把底牌全露了,你真当我傻?”
他说话措辞清晰,压根就不把张怀钦放在眼里,刚才情绪失控来的快去的也快,现在看上去根本不像个生命被危险的模样。
而这一路话题峰回路转打得张怀钦也是措手不及,忍气吞声这么久,一点有用的情报都没扣出来,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
林曜似乎开始欣赏他这种表情变化,他情绪开始变化,扬起下巴,脸上带笑,那种洋洋自得都丝毫不掩饰。
“您现在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聪明了。”
“林曜。”张怀钦叫出他的名字,他回忆整个案子中的细节以及林曜的表现,“现在你和你的合作伙伴似乎闹掰了。”
林曜的眉毛轻微的抖动了一下,张怀钦琢磨着,他隐隐猜到林曜和背后的人合作并不怎么愉快,这倒是个突破口,只是这切入点得找准。
他想起了十年来,林曜杀人手法的突破性进展。
“门框上的指纹是你故意留下的吗?”
听到这里,他脸上那种洋洋自得的情绪泄了点,眉头不自觉的挑起微微合拢皱紧。
“看来你不知道。”张怀钦双手抱胸,这次换上他带上了那副洋洋自得的表情,“你被抛弃了,门框上的指纹并不是为了‘引诱’我而准备的,你的合伙人表面上告诉你下一个目标是我,并和你展开计划,然而现实却是……你才是‘诱饵’、猎物。”
林曜气息明显变重了,他喘着气,两只手从脖子上放下来,死死的瞪着张怀钦。
“哦,刚才忘记和你说了。”
张怀钦恶劣的弯起眼,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把匕首,放在手里,一点一点的拉开了。
“你看,我的这把匕首是有刃的,有人骗了你。”
林曜的表情完全冷了下来,他呼吸急促,一双眼通红,狠狠的等着他,如果眼神可以化作实质,恐怕张怀钦身上早就千疮百孔。
“小看你了。”
林曜低下头,慢慢的笑了起来,他笑着仰起头,也不管脖子上被勒紧喘不过气,笑到最后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很行啊,很行啊……”
“张妮死前的时候一直都在叫。”林曜笑了起来,他眼睛一弯,说出的话却带着满满的尖刺勾在张怀钦身上,“你知道她在叫谁的名字吗?”
“张怀钦。”林曜一字一字的吐出这三个字,“我记得叫的是这个名字,我当时还以为这个人是她的什么亲戚朋友,本来也录到手机里,后来觉得效果不好,就都删了。”
说着,他砸巴着嘴,评头论足道。
“声音也不好听,听着刺耳,删了好。”
他就像是一条嘶嘶吐舌的毒蛇,不停的吞吐着蛇信子。
剩下的话他没能说出口了,张怀钦拉紧了绳子。
公平吗?公平吗?公平吗?
张怀钦的手指拉紧了。
有时候做一个决定、一个选择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不花一分钟、一秒,张怀钦想了很多事情,有关的无关的。
手里的绳子是有重量的,也是会抖动的,虽然幅度轻微的可以忽略不计,可依旧是那么的明显。
张怀钦看着林曜,他在挣扎,手脚都在乱踢乱踹,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感叹设计这个幼稚可笑机关的作者的先见之明了,就算被害者的个子再小,濒临死亡时挣扎起来的动作也是足够剧烈的。
保持足够的距离,用动滑轮卸除掉足够的重量,就可以在足够近的距离去欣赏。
——报复的快感。
公平吗?
不公平。
张怀钦打了一个哈欠,林曜开始翻白眼,张怀钦将绳子圈在手掌上准备开始收拾东西,林曜挣扎的幅度开始变小两条腿在轻微的颤抖。
张怀钦将匕首刀刃塞进了刀鞘,重新将它塞进裤子口袋里,这一次塞进去的途中碰到了阻碍,很小不过很硬。
这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向顺畅的过程中遇到了不顺的地方就会变得格外在意,他取出匕首,拿出了挡住的东西。
那是一枚警徽。
一瞬间,警徽上仿佛变得灼热无比,它变得烫极了,灼烫了他的手指,令他不由自主松开了手指。
——吭警徽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如同硬币一样左右两端上下弹动着慢慢停了下来平躺在地面上,张怀钦低下头,警徽反着光,光线绵延着拉长遥遥的影射在绳子上。
他似乎出现了幻听,又似乎出现了幻觉。
“我后来就觉得吧。”
他听到了张妮的嗓音,近得就像是在耳边。
“你有句话说得挺对的,警察不来保护你,谁来?”
张怀钦松开了手指。
掉在地上的林曜抽搐着发出干呕声,痛苦的左右翻滚着,窒息让他满脸青紫,下一秒就要乘风西去。
结束了,张怀钦捂住脸低低的笑了出来,他似哭又似笑,一瘸一拐的走到警徽旁边,蹲下身,将它捡了起来,贴在脸边。
“差一点……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