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昊明冲了出去，张怀钦也想冲，然而手拄拐杖，实行这个动作难度颇大，等到他一跛一跛出去的时候，被打扫的闪闪发光的瓷砖上反射出两人的身影，哪还有第三个人。
“人呢？”张怀钦说，“你出来看到她没？”
裴昊明摇头，“没有。”
前后也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五分钟都不到，人就跑没影了。
张怀钦思前想后，还是将这张卡片交给了钟组长。
关于卡片的技术鉴定很快就出了结果，经过血迹检验，卡片上沾了点血，卡片上写字用的也不是什么红笔，而是女人的口红。
这张救命卡片在局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浪，只不过案子没转到他们重案组手里，而是转给了刑警大队。
“你不觉得事情有点蹊跷？”裴昊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而且我看她之前的举动也不像是被胁迫的样子。”
技术部门的人从蓝色多瑙河那边调出当天的录像，按摩小姐从厕所里出来之后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躲进了另外一个包间，见张怀钦和裴昊明走后才从包间里出来，从酒店的消防通道里离开了。
这么有条有理，哪像是求救的人？
张怀钦后来也打了卡片上的电话，对面干脆就是个空号，民警后期走访找到了女人工作的地方，她叫宁芸，在一家泰国按摩店里工作，不过几天前前就辞职了，说是回老家去了。
这边也查到了女人的购票记录，调取车站旁的监控看到了她的身影，坐得是昨晚的高铁，才走不久。
“我看八成就是个恶作剧，她之前贴你的时候表现多浮夸，哪有小姐这么嚣张的？”
因为跨省了，鄂江市这边民警还得联络女人老家当地民警寻求配合，这时间立马就拉长了，结合以往的经验，公安局这边也还接到过不少这种类似求救短信，大多来自中二少男少女的恶作剧，抑或是某个艰难讨薪的外来务工人员。
“我还是觉得很奇怪。”在经历过张妮这个事情后，张怀钦感觉自己都变得敏感不少，“她为什么要和我恶作剧，我和她根本不认识。”
“也许有人无聊？”裴昊明回答，“现在这个社会，无聊的人太多了。”
“我还是觉得不放心。”张怀钦站起身，他现在能不靠拐杖走路，腿好了大半，就是不能剧烈跑动，局内的假条刚消，他就冲回去上班了。
裴昊明现在算是对他的脾气有所了解，知道他自张妮案后对女性失踪案件特别在意，提议道，“要不我们再去附件的按摩店走访看看？”
按摩店那边警方也走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不过这些按摩店或多或少都有点见不得人的东西，对警察自有一套对策，每每警车刚一靠拢，那边就得到了消息，等警察上门时就是门上一把锁，关门大吉。
张怀钦：“这次，我们不能作为警察去。”
裴昊明神情一震：“……当嫖客？”
嫖客裴昊明和嫖客张怀钦站在按摩店门口的时候，两两陷入了沉默。
因为扫黄打非打的厉害，都说上有对策下有政策，这个圈子自然变得更加小心谨慎，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会员制，非熟客带入不准进。
就算进了，那也是在外面规规矩矩的一顿按摩，多余的再问那也没有，真正的‘服务’还是留给那种熟客的。
这还是从局里暂压的那位真正嫖客嘴里知道的。
可现在熟客没有，两个生瓜倒有。
张怀钦在嫖客嘴里撬出了不少内容，所幸会员卡不实名制，不会出现什么刷卡人脸对不上的情况。
“我们来分工合作。”张怀钦昨晚和裴昊明来了个临场排练，他手指一指自己又指向裴昊明，“我生客，你熟客。”
说完他掏出张卡，别说看这几家按摩店小，做出来的会员卡倒挺精致，黑色的金属卡片镀了层金边，路灯下一照，金光闪闪。
裴昊明啧了一声，“这些嫖客倒都挺有品味的。”
一进按摩店，裴昊明就先他一步走到前台。
他呈现出的气质出现了细微的变化，挺直的背脊微微弯曲，目光躲闪似的在按摩店内扫视一圈，又收回来。
按照裴昊明的话说，这些嫖客干得都是偷偷摸摸的活，总不能显得太过‘气势汹汹’。
按摩店不大，里面摆着三张床，用那种长到地面的窗帘隔开，天花板上的顶灯发灰一闪一闪的，更显得不大的房间更加的逼仄狭小。
“您好。”前台的年轻女人点头示意。
本来房间里位置就不大，可前台的桌子却大的出奇，直面大门，占据了房间几乎三分之一的地方，但桌子上也没放什么东西，就堆了几本记事本和一台笔记本电脑。
“泰式按摩。”裴昊明目不斜视的将会员卡递了上去。
女人接过他手中的卡片，翻过面看了眼卡上的数字，套出一本笔记本，写下了上面的号码。
“哪一种？”
“第三种。”裴昊明说着轻轻敲了敲桌面，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张怀钦，“我的朋友，是个生瓜，也做第三种。”
女人抬起眼，多看了张怀钦几眼，目光落在了他的腿上。
裴昊明往前走一步，挡过女人的视线。
“我朋友刚出院，想玩玩开开心。”
女人这才收回视线，低下头，从身后柜子里拿出两把钥匙，放在桌面上，钥匙带着松紧圈，做成手环的样式，像是某种洗浴中心的批发款。
张怀钦仔细打量周边的环境，前台后的柜子并没有占据整面墙壁，只占了三分之二，另外的三分之一挂着一副山水画，按摩店里挂山水画，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裴昊明拿起钥匙分了一把给张怀钦，面不改色的向前走，眼见着就要往墙壁撞去，女人这才转身撩开了山水画。
张怀钦看到，画的后面还有一扇门。
门被漆上了白漆，不仔细还难以发现。
女人敲了敲门，那门就拉开了一道缝，推开了。
张怀钦被这种仿佛地下党会面的架势弄得愣住了，还是裴昊明拉了拉他的袖子才反应过来跟在他的身后。
门的后面是一段狭小低矮的走廊，不长一眼就能看到尽头，尽头也是一扇门。
张怀钦和裴昊明走了几步就到了门前，还没等他们靠近门就被拉开了，缝里透出一丝金光，真的就是金色的光，门后面是金色的。
金色的墙壁，金色的瓷砖还有金色的天花板，一致的金色倒真有了分金碧辉煌之感。
“看来这才是重头戏。”裴昊明目不转睛的在墙壁天花板和地板上扫了一圈，发出了由衷的感叹，“难怪国家扫黄打非除不尽，这看着就是暴利行业啊。”
张怀钦没有理会他的感叹，从那个门中出来后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就像是从小宾馆进入了五星级酒店，来来往往的男人或胖或瘦，全都围着一套款式一致的浴衣，俨然一副洗浴中心的模样。
这时有人看到这边显得有的突兀的两人，穿着一身制服黑包裙的女人靠了上来，挂上一幅职业式的标准笑容，询问道。
“客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裴昊明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起手，将那根钥匙展示给女人看。
女人只看了一眼就转身抬手指向一遍，向前走了几步走在他们前面，“客人跟我走，你们的更衣室不在这边。”
这一路的‘嫖客’之旅堪称坎坷，从按摩店绕了一圈又走进这个洗浴中心，还真的是洗浴中心，张怀钦被这个女人引导着走过大厅，大厅中央立着两个大字——白宫。
国内南北的洗浴中心会有地方差异，唯独审美这一点都无比共通，什么凯撒皇宫、罗马帝国、还有什么巴黎圣母院，似乎沾上点洋气就显得高端洋气上档次了。
不比北方的洗浴文化，南方这边基本没多少人习惯搓澡，平时也不见这洗浴中心生意多好，可鄂江市市长都换了几波，也没见它倒闭破产过，看来猫腻在这里。
张怀钦和裴昊明被直接引上了3楼，引路的女人停了下来，示意他们把钥匙戴在手上，这钥匙上面还圈着一圈皮筋可以戴在手上，张怀钦注意到他们手上圈着的钥匙圈和他在楼底下见到的那些身穿浴衣男人手腕上的不同。
看来，客人还被区分了。
“再往里走就是储物柜，里面有衣服和鞋子，换好衣服后直走，会有别的人来接待。”说完这句话女人冲他们略微一弯腰，转身离开了。
裴昊明和张怀钦对视一眼，储物间没有什么别致的地方，柜子里装着一件浴衣和一双拖鞋，换好衣服走出门后就被人带着去洗了个澡，泡了个池……
这些和正常的都没有区别，直到做完汗蒸出来后，两本黑色的本子被送到了张怀钦和裴昊明面前。
张怀钦打开本子，里面大有文章。
本子里面贴满了不少女孩的照片，下面跟着几排字，标注着女孩子的年龄和学历，最下面有一排三个两位数的数字靠在一起，有的后面还打了一个勾。
“这个数字是什么意思？”
裴昊明头都没扭，飞快的翻了一面。
“三围。”
张怀钦：“……”
张怀钦又翻了几面，发现翻过女孩子照片后，后面还有男孩子的照片，这部分占比还不少。
“这是面对那些女客或者某些特殊癖好的客人。”裴昊明适时充当起解说员的角色，一双上挑的眼睛微微眯起，眉头冲着他挑了挑，做出一副你我都懂的表情，“现在不都是叫着男女平等吗？”
“哦，打勾是男女皆可的意思。”
张怀钦：“……”
张怀钦合上本子，他招手示意一旁服务生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他看。
裴昊明定睛一看，发现照片是那个失踪了的按摩小姐宁芸的。
服务生看了一眼又扫了张怀钦一眼，摇摇头。
“她请假了，客人要不考虑换一个？”
张怀钦一直都在偷偷观察服务生的表情，听到这句回答后继续问道。
“她什么时候回？”
服务生继续摇头。
“我也不太清楚，您留个电话，到时候我再通知您。”
张怀钦点头，抬手挥笔留下了裴昊明的电话。
裴昊明：“……”
“我看你提到这个小姐服务生态度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打发走服务生后，裴昊明凑上前悄声说话，“她应该就是正常请假吧，也不像是牵扯到什么仇家或者讨薪不成的情况。”
这么说着，裴昊明还感叹了一番这次为了进场花的钱。
“真是暴利行业啊，他们这么都不去抢！”
张怀钦没有说话，继续观察周边环境。
“我们动作快一点。”裴昊明放下手中的本子，目光瞟了眼墙壁上的钟，手臂轻轻推了推他，“按照你们局里那个的嫖客说法，这边下午六点会有表演。”
“是泡泡浴还是贴玻舞呢？”提到这里的时候裴昊明眼里都发着光，搓了搓手。
“估计撑不到那个时间了。”张怀钦幽幽的说了一句，“我来前和舒来打了招呼，一个小时没回话，就通知扫黄打非组。”
裴昊明一愣，“你有定位吗？”
张怀钦：“临走前我让技术中心那边给我安了追踪器。”
裴昊明痛心疾首的一拍手：“钱白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