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钦带着裴昊明在饭桌中走了一圈，饭桌酒桌上总是认识人最快的地方，裴昊明也算是跟了一个案子的人，见了不少人但都不知道叫什么，现在才堪堪将重案组里所有人给认全了。
重案组名头听起来响亮，人也不多，整个组一溜下来手指扒拉一算就能整个认全，有法医舒来，副组长张怀钦，组长钟会强，还有一些刑警。
除了组长是隶属于市公安局，包括张怀钦、舒来的其他人全都从下属的区公安局抽调组成的重案组，专门针对鄂江连环杀人案。
难怪张怀钦买的房子离市局这么远，裴昊明心想，那都跨越一个区了。
本来案子破了后，这个专门建立的重案组就会解散，只不过现在案子处于半破未破的状态，证据收集也不顺利，一时间就这么陷入了僵局。
时下因为鄂江案的诡异，凶犯林曜又死亡，局内领导经过讨论过后决定另辟蹊径，从另一个角度能不能把案破了，这才聘用的裴昊明。
“一方面能利用我的聪明才智，一方面放在公安局里就近看管。”裴昊明笑道，一耸肩摊开手，“一举两得。”
张怀钦没理他，拄着拐一瘸一拐的在饭桌里游走，手里端着杯果汁，谨遵医嘱半点酒都不沾一个接着一个的碰杯。
钟组长手里抱着个便携茶壶和张怀钦碰了个杯，他人长得圆润，肥头大耳，一眼看去就和那电视剧里第一个被拉下马的贪官污吏。
可裴昊明却是见识他发火，从不发火的人发起火来，一发不可收拾，在龟山上发现带血的捕兽夹后，风驰电掣的跟着警车来到现场，一嗓子吼开了前来阻挡的景区管理员，一句有什么事我担着，让警车开上了山上的草坪地，直直冲上了山顶。
后来还担心龟山下面有个犯罪团体，连武警都出动了。
如今眼上隆起本就遮了大半眼睛的单眼皮笑得眯起，连眼睛都看不到。
手掌在张怀钦肩膀上重重的拍了拍，他高兴情绪激动的时候，就控制不住的说当地方言，“搞得好，搞得好，年轻人还得注意身体，莫遇到莫斯就往高头冲。”
张怀钦连连答应，抱着拐杖缩成一团，在钟局长面前他安静的就如同一只刚出壳的小鸡崽，让往东绝不往西，连连应和，好不容易刚送走钟组长，一转头就撞见两个半熟人。
来者是一对中年夫妇，丈夫原本乌黑的头发斑白了一小块，而妻子眼角遍布的皱纹，三个月前，白发和皱纹应该是没有的。
张怀钦一愣，他们是张妮的父母，说是半熟，张怀钦也就在张妮刚入职的那一天匆匆见过，再见就是张妮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两人站在警戒线一旁。
说来也是可笑，彼时尸体上的相关证据被收集齐全，哪怕亲身父母也被拦在最外面，连‘第一面’都见不着。
张怀钦喉头滚了滚，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捡些什么话和他们说，是节哀顺变，还是保重身体？似乎什么话都变得不合时宜。
“张……张警官。”还是丈夫先开了口，他唯唯诺诺说话的时候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无法组合，说了很久才憋出了一句，“你好。”
张怀钦静静的等着，他在脑中猜想接下来可能会听到的问题。
丈夫和妻子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妻子是在等不下去，胳膊推了一下丈夫，抢先一步说出了口。
“张妮那一边，谢谢。”
这大概是张怀钦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回答。
张怀钦心中突然不是滋味起来，哪怕是质问、是痛骂也比这个都好，这些都会让他觉得好受一点。
张妮的父母说完这句后就转身离开了连多余的寒暄都没有，似乎说出这句话已经耗去了他们所有的力量，离开时佝偻着靠在一起的背影都令张怀钦不忍再看。
“我现在挺后悔的，早知道……”
“后悔拉张妮进来？”裴昊明捧着个白酒专用的小酒杯，里面倒满了雪碧，装模作样的嘬了一口，“要按我说，你也看到后期在地下室里拍到的照片墙，张妮被拍了不少照片，根据技术人员那边推断，人两个月前就盯上了，张妮那会儿还没被你‘重视’，不是张妮也会是别人，总归是林曜变态。”
说完，他顿了顿拍拍张怀钦的肩膀。
“不是你的错。”
总归是凶手的错，总归是有些人脑回路诡异、变态，那有那么多的早知道，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早知道。
两人正谈着，张怀钦余光就见到舒来接了一个电话，眉头都皱了起来，挂断电话之后脚步匆匆的向钟会强走去。
张怀钦立马拄着拐杖跟了过去。
“组长，DNA对比出来了，林曜的还是和鄂江案最开始几个受害者身上留下的精液DNA不一致。”
张怀钦听到这里也是一愣。
“不是无精症没法对比DNA吗？”
“谁告诉你无精症就不能对比了？”舒来狠骂了一句，“你有没有点生物常识，只当精液里只是精子是细胞，没有别的细胞了吗？”
其实这还是张怀钦自己的猜测，当时被降职来的突然，案子后面的报告他没来得及看，只匆匆扫了眼林曜的档案，扫到了无精症几个字结合他被放出去的事实，张怀钦就以为无精症没法对比DNA，虽然一开始做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张怀钦自己一开始也觉得这种想法也有点扯。
听到张怀钦的解释，舒来也是哭笑不得。
“我们放走林曜，是因为他的DNA和之前受害者身上的精液DNA对比不上，而不是什么无精症提取不出DNA。”
听到这里，钟组长看了过来，皮笑肉不笑的来了一句，“这也说明我局保密工作做的好，连前副组长被踢出调查圈也搞不清楚后期后期案件调查内容。”
他这话说得阴不阴阳不阳的，张怀钦知道钟组长在埋怨他偷拍鄂江案证据的事情，还没等他说些什么，钟组长就补上了一句。
“等这个案子结了，你就回去给我好好补习，把什么新东方、雅思都给我报上。”
张怀钦心想这都是学英语的，又没有生物，眼见钟组长视线一扫，哪敢不从，连连点头，话题只偏离案子一会儿就又被拉了回来。
现在，通过案发现场的DNA对比就发现奇特的一点。
龟山地下室里的血迹和近两个受害者DNA对的上，还有林曜DNA残留，再往前推十年前的那几个受害者，因着林曜的收集癖，她们的随身物品在地下室里也发现了不少，还发现了当年的凶器，可唯一一点，早年受害者身上精液DNA对比不上。
“有两种可能性。”钟组长指出，“一是十年前的罪犯另有其人或者有两个人，二……”
说到这里钟组长难掩忧愁，“这个猜测是我最不想做出的，二是十年前的这份DNA证据被人做了手脚。”
无论是那一种，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假如是第一种，林曜死了就是死无对证，还得重新回到案子开头，重新开始一点一点慢慢的去查。
“杜教授的无名者DNA库里也没有对得上的DNA吗？”张怀钦问道。
“没有。”种组长摇头。
假如是第二种，张怀钦不敢去想这种可能性。
“还得再分析林曜的关系网。”钟组长叹了一口气，“看看他和哪些人都有联系。”
这一个结论出来，张怀钦也没了吃饭的心情。
“林曜这个人，胆小懦弱还好色，要不要查一查附近的会所？看他有没有相关记录？”
张怀钦仔细回忆，还别说，除偷女士内衣入狱的记录外，林曜还真有因为招嫖被扫黄打非给抓进去过，这会所名字他都还记得。
这会所名字还挺洋气，叫蓝色多瑙河！
张怀钦一说这名字，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还是裴昊明先开口说了一句。
“我记得我们几天聚会的酒店，就叫蓝色多瑙河？”
那些做会所的老板深谙娱乐活动，基本吃喝嫖赌一条龙，继扫黄打非打去了嫖赌后，无数会所在痛定思痛后改过自新，摇身一变由健身会所变成了吃住宴会一体的星级酒店。
而酒店还是在征求了张怀钦意见以及在预算要求内定的。
“您真真是出门聚会都不忘工作啊。”裴昊明看着他，由衷的感叹了一声。
其实这还真是误会，张怀钦对酒店什么的研究不深，除了那几个出名的什么希尔顿、喜来登一听就会超预算、搞不好被记者拍到就是什么领导作风不对带头吃喝玩乐负面新闻的酒店，，而最近几天还在案卷里中晃了一圈，印象较为深刻，被人一问，直接脱口而出都没意识到什么不对。
“要不，我们先找酒店经理问问？”张怀钦提议道。
“之前已经都问过了。”钟组长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无情的痛斥张怀钦，“你以为就你干事，其他人都吃干饭的？不光是蓝色多瑙河，其他几个会所我们都去了。”
说到这里老古板的钟组长似乎感到了难以启齿。
“不过他都是去找小姐，最早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近几年他都不怎么来找了。”
线索又断了。
“怎么又绕到案子上了？”钟组长说，“聚会就好好吃饭，案子暂且放一放，后面加班的时候有的是。”
张怀钦垂头丧气，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你去哪儿？”舒来问道。
张怀钦头也不回，“上厕所。”
张怀钦心中憋着气，想找个厕所往脸上扑点水冷静冷静，这酒店厕所在很里面，他这个‘瘸子’走起来还真有点吃力，转了好几圈穿过一个走廊，才看见WC的指示牌，还有厕所外站着的一个女人。
女人穿得颇为暴露，一条红色小吊带，短的刚刚遮住屁股的小百褶裙，见他看过来时还悠然一笑，冲他跑了个媚眼。
在这个环境这个场景下，张怀钦默默的向后退了一步，决定过会儿再来上厕所。
他拄着个拐直走还好，转弯那就不方便了，一不小心就是拐杖打脚，伤上加伤。
“哎呀帅哥。”一道香气直冲他鼻腔，张怀钦手臂一沉，就被一条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拉住了袖子，“要不要按个摩，我给你打折。”
张怀钦哪见过这个家事，当即脸都涨红了，头都不敢扭，连连挥手。
“不按，不按。”
可这按摩小姐也太热情了，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在他挣扎的时候直接把拐杖一推，张怀钦断了条腿，也不敢太用力挣扎把人弄伤了，还真就被半搂着被拖进了厕所。
张怀钦心想胆子也太大了，还强买强卖，想着要不要报警，又想起自己警察的身份。
“你别乱来……我是警察！”
“哎哟，还想玩警察和犯人的游戏。”她笑着手臂一夹，两条白皙的手腕往他眼前一松，“来呀，扣住我。”
张怀钦脸涨得通红，两手推耸着不让她碰自己，余光四处乱瞟，想找个东西让自己趁早脱身，结果只扫了一圈就看到厕所门口双手抱胸的裴昊明，见张怀钦看了过来，他一挑眉，视线在按摩小姐和他之间扫了一圈，赶在张怀钦恼羞成怒前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
按摩小姐这才不情不愿的直起身，理了理衣服，哼了一声，施施然走了。
“这扫黄打非的效果不怎么样啊。”裴昊明啧啧几声，拖着他的拐杖走了过来，“你还好吗？”
张怀钦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感叹道，“太嚣张了。”
说着，心有余悸的把拉出来的衣服塞回去，她拉的也奇怪，裤子口袋都拉了出来，张怀钦连忙摸了摸自己的钱包，发现还在后松了口气。
钱包没丢，却多了个其他的东西。
张怀钦发现钱包里夹了张卡片。
卡片上花花绿绿的印了不少大尺度的美女头像下面还印了串电话号码。
裴昊明：“哟，这是继续联系？”
张怀钦将卡片翻了个面，花花绿绿的背面上用红笔写了两个大字。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