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痕迹碾的彻底，一张脸是完全看不清楚，性别还是靠得一身长裙才分辨的出来，似乎是个女老师。
“这种记录宝贵记忆的东西，得好好保管啊。”裴昊明单手捏起照片的一角，提了起来，抖了抖，手指一指，“你这压得也巧，现在人脸都看不清楚。”
虽然是调侃，但裴昊明注意力都集中在张怀钦的脸上。
他凝视着照片，一言未发，脸上的表情怎么都谈不上是欣喜愉悦的表情，从这一点上来看，恐怕他小学的求学生活八成不怎么愉快，裴昊明猜测。
裴昊明这边各种心思都在脑里走了一遍，张怀钦还是低头注视桌面上照片的动作，过了很久，才说出了一句话。
“我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
“啊？”裴昊明还没反应过来，张怀钦说完这句话呆呆的坐了下来，颇有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不记得小时候的老师也算是正常，就算裴昊明现在回忆也不可能都记起小学给他上课老师的样子，搞不好连一些大学老师的样子都记不起，只不过这种情况放到现在，就有些不妙了。
“你还记得什么东西吗？”裴昊明坐在他的身边，尝试引导着让他慢慢回忆小学的事情，“比如你这位张老师教什么课？课讲得怎么样？有没有结婚?”
张怀钦顿了顿，顺着他这个思路回忆，“她是语文老师，还是我们班的班主任。”
裴昊明点头，从照片上第一排老师分布图就能看出这位张老师的地位高低，能在中间的要不是校长就是班主任。
“课讲得应该还行，至于结没结婚我就不知道了。”张怀钦答道，“不过她结婚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还有呢？”裴昊明接着询问，“再想想老师和同学之间的关系，比如汪静平和张老师之间的。”
张怀钦又仔细的想了想，能记得几个主要的老师就算是极限，小学同学这种毕业后连联系都没有联系过的对象，更没有什么印象。
“我觉得关系应该不错，我们当时都还挺喜欢张老师的。”
“那你呢？”裴昊明话音一转，“你和张老师的关系怎么样？”
“一般。”张怀钦停顿了一下，“就是普通的师生关系。”
这种回答有了等于没有，看出问不出什么东西的裴昊明转换思路，他站起身从书桌下的抽屉里扒拉出电脑袋。
“你怎么知道我笔记本在哪里？”看到他如此熟练的动作，张怀钦一把按住电脑袋，“你翻我东西？”
“哎呀。”裴昊明推开他的手掌，一把抽出了电脑袋中的笔记本，“特殊时期特殊对待，你给我的那个手机慢得要死，看个新闻缓冲页面就要好久，图片还不一定能够加载出来，当然还得用你的电脑。”
“你用我电脑干什么？”意识到裴昊明真正意图的张怀钦没再组织他的动作。
“搜东西啊。”裴昊明按开笔记本，“你小学叫什么名字？”
张怀钦深深看了他一眼，将桌面上的照片翻了一个面，照片背后印有小学的名称，省实验中学。
裴昊明扫了眼校名，就飞快的将学校名字打了进去，键盘按了下回车，页面加载了一会儿，飞快的弹出一页搜索的结果，被用红字标出关键词的链接一条一条的罗列在屏幕上。
不过可不是什么学校官网或是获奖通报，而是一个接着一个凶案、杀人凶手的百科介绍，毕业院校全都用红字标了出来。
裴昊明被这搜索结果弄得一震，半天才缓过神。
按理说毕业的小学时不会被这么刻意写出来的，裴昊明粗粗数了第一页上被搜索出来的杀人犯，足足有7个，还不包括汪静平。
饶是坐过牢，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裴昊明也被这真实给震惊到了。
“你们……你们学校……”裴昊明瞪着屏幕，思考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词语来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只能低下头，继续扫视眼前的页面。
裴昊明还心想着这所学校有什么独到之处，搜了很多相关的新闻以及学校的校训，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于是他又回到一开始的窗口，仔细的看了眼这些杀人犯的资料，似乎除了毕业同一个小学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一致的地方……不，出生年月。
7个杀人犯，出生日期也非常的接近，前后相差在1年之内，通常在一个学校，这种情况往往意味着，他们都是一届的学生。
同一届的学生，往往就是同一年级。
裴昊明坐直了身体，他慢慢的转过了身，餐桌上还摊放着那张毕业照，他看向了张怀钦。
张怀钦拿起了桌面上的照片，递给了他。
裴昊明接过照片，翻过面，用写着人名的那一面对着屏幕。
“刘崇、黄小莉、杨通……”
这7个杀人犯，全都在这张照片上。
裴昊明已经惊呆了，他拿着照片，另一只手指着电脑屏幕，说话都有些结巴。
“你……你们学校真厉害……人家学校都是出哈佛留学生或者什么名流富商，你们学校……”
“我也是刚才才知道这件事情。”张怀钦说道，他盯着电脑屏幕，抿紧了嘴唇，表情有些复杂。
“你……没事吧？”裴昊明移动椅子，转了半圈，伸手在他的腰上胸前拍了拍，“需不需要看个心理医生？”
“我好得很。”张怀钦一把推开了裴昊明的手，“说正事。”
裴昊明双手按住椅子下端，慢悠悠的转了回去，继续点了点页面上其他的链接，“你们这小学还上过热搜，一个班出8个杀人犯也是闻所未闻。”
他想起了汪静平提到的张老师。
“你们那个张老师该不会除了教语文课，还教点其他东西吧？”
“其他东西……”张怀钦眯起眼回忆，“我也不太记得一些事情，如果要说她教东西和别的老师不太一样的地方，她……让我们养鸡？”
“养鸡？”还以为是什么高端的心理博弈，结果是这么一个玩意，裴昊明心里落差不小，“养鸡干什么？培养爱心？”
“张老师也是这么说的。”张怀钦目光飘散，满脸茫然，呆木的回答他的问题，“她号召大家回家征求爸爸妈妈的同意，买了小鸡崽养在家里，每周都要写一次周报，记录养鸡的过程，养鸡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你是不是也很喜欢这个张老师？”裴昊明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一说起关于张老师的话题，话就变得格外多。
“是的。”张怀钦没有否认，不过他的表情依旧保持在茫然的模样，连目光都没有落在裴昊明的身上。
“可你现在忘了她。”裴昊明点出重点，“是真的年纪太小不记得，还是不想记得？”
身后突然安静了下来，裴昊明没有转身，静静的等待了一会儿，张怀钦才慢慢的说出了一句，“我不知道。”
他在撒谎，裴昊明转过头，和张怀钦对上了视线，他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想说的，有几次都能够感到他喉腔的震动发出了几个微弱的气音，可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裴昊明突然感觉到有些气馁，也有些失望，好像是通宵熬夜几个夜晚投入的工作，却没有回报。
可搭档总是有所保留他也没有办法，于是乎裴昊明点开了好几个页面，继续翻阅。
“你的小学现在还在吗？”裴昊明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小学的官网或者公众号，在这个网络发达的时代显然是不正常的，“学校改名了吗？”
“倒闭了。”张怀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事实上在谈及关于幼时上得这个小学后，他就一直是面无表情，“出了事，怎么可能不倒闭。”
“什么事？”裴昊明追问，这种挤牙膏似的对话让他浑身不舒服，“你就不能一次性都说完吗？”
“时间太久了。”张怀钦伸手揉头，“有些东西如果你不问，我也不一定想得起来，我记得那个时候学校里出了一场绑架案。”
裴昊明已经懒得一点一点问他了，干脆上网查，在小学名称后面加上了绑架案三个字，这一次搜索的结果就很统一了。
裴昊明点开第一个链接，首先跳出的是一张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一半大小的照片。
那是一张女人的照片，红底白框，似乎是张证件照，相片中的人似乎不太习惯面对镜头，笑得有些僵硬还有些躲闪，微微侧着身子对着镜头，即便如此，她也是漂亮的。
一张鹅蛋的脸颊上印着两个窝窝，咧开的嘴露出了2颗小虎牙。
“她是谁？”裴昊明纳闷，滑动鼠标滑轮，翻动着页面进入下一页，“……张老师？”听到背后的响声，裴昊明回过头，张怀钦盯着屏幕上的照片，怔然出声。
裴昊明愣了愣，又扭回了头，被标蓝的两个字映入他的眼帘。
张老师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名字——张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