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各位小朋友们上学的第一天，我们不讲课，先来自我介绍，老师我姓张，单名一个琦，琦字大家会写吗？”
……
“就算第一天不上课，也不是让大家来玩的，不如我们来设计个班徽？到时候大家一出门看到这个徽章，就知道我们是一年级一班的小朋友。”
……
“不要打架，汪静平你画的很好，就是徽章不可能只放你一个人画的呀，也得让其他同学画一点，你先和苏御道一个歉。
……
“张怀钦，你为什么不加入呢？大家可以一起来画。”
“你在想什么？”裴昊明声音的突然插入打断了张怀钦的思绪。
“没什么，就是想到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张怀钦目光在空中与他的视线一碰就飞快的偏开。
“张老师的事情？”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裴昊明觉得自己对他有所了解，不说别的，张怀钦这个人真的不是很会说谎，隐瞒事情。
“是的。”张怀钦闭上了眼，“想起了很多东西。”
“那你有想起这副蜡笔画是怎么来的吗？”裴昊明抖了抖手中的纸，“怎么就和宁芸拇指上的纹身是一样的？”
“为什么一样，这点我也想知道。”张怀钦眨了一下眼，他的眉头已经皱的没有知觉，仿若那隆起的三条皱痕已经成为了他额头的一部分，“至于蜡笔画，是我们班级的班徽。”
“班徽？”裴昊明眉头跳了跳。
“那个时候小学里面很流行，学国外教学方式，培养孩子的创造能力，虽然我也不觉得这样搞有没有用，当时张老师就跟风弄了一次，让我们设计班徽。”张怀钦说，“因为是很多小孩子一条线一条线的画上去，当然也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意思。”
“我听了听，怎么感觉张琦还挺有个好老师的样子。”裴昊明嘀咕。
“所以后来她绑架学生的时候，很多人都不相信。”张怀钦胸膛忽的剧烈的动了一下，又很快的平静下来，仿若喃喃自语般，低声说了一句，“她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看来张老师在这群学生中威望还挺高的，裴昊明已经不止一次从张怀钦的话语中感觉到他对于张琦的惋惜。
“既然你都会这么想，汪静平也会这么想。”裴昊明将蜡笔画送还给了他，“汪静平，还是得审。”
*张怀钦再回到市局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上班的时候。
“汪静平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张怀钦问道，顺手将早上在路边买的一大袋包子递给他。
“昨晚醒过来后就什么都不愿意说。”杨平跟在他身侧，从袋子里掏出两个包子，囫囵吞枣的两口一个都给吞了下去，“他家属那边申请给他做精神鉴定。”
“又一个准备投机取巧的。”张怀钦哼了一声，“等下准备准备，我们这边再审。”
“您准备亲自去？”杨平又掏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说道，就算是满嘴东西把脸都撑得鼓起了一块，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变化，“钟组长那边说了，不让您去，您去了也是添乱。”
张怀钦脚步停了下来，转身一把将他手里的包子袋给抢了回来。
“不去就不去。”
钟组长剥夺了他的审讯权，但也给他保留下了观察权，在审讯室旁的观察室里给他留出了一个位置，没有把他也给拒之门外。
“我还以为您都不准备让我进观察室的。”张怀钦‘阴阳怪气’的说道。
“我可不想你等会儿进去，又正当防卫把人给打了。”钟组长斜睨着他，哼了几声，语重心长的和他做心理辅导，“你以后动手前先克制一点，就像眼前这个，好歹还得从人嘴里掏话出来，总不能把人给打坏了。”
张怀钦摸了摸鼻子，退到一边不说话了。
他们这边说话的功夫，审讯室的门被推开，进了两个人。
汪静平走在前面，无精打采的垂着头，脖子上还吊着绷带，将右手吊在胸前，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我记得我没按他手啊？”张怀钦满脸诧异，“就把人推了一下，掀到地上我就没动手了。”
“看到那个凳子没？”钟组长说到这里时，似乎也有些无奈。
张怀钦顺着他目光的指向，落在了审讯室中央，汪静平正要坐的那把凳子上，“看到了。”
“你把人掀地上的时候，汪镜平没收手，右手打在椅背上，骨折了。”
张怀钦：“……还是男人吗？撞一下就骨折了？”
不是男人的汪静平拖着自己的右手，小心翼翼的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汪静平。”审讯员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想好了没有，供出相关的同伙还能有减轻惩罚的机会。”
这还是重案组一晚讨论出来的结果，汪静平这个案子似乎和鄂江案都勾着一层关系，也许后面还真有个团队。
“我没有同伙。”汪静平甩了甩耷拉下来的脑袋，“杀个人需要什么同伙？”
“既然没有同伙，你之前说你没有掏走宁芸的肾，她的肾去了哪里？”
“我怎么知道？”汪静平抬起头，斜了审讯员一眼，“我都说了我没拿她的肾，我怎么知道她的肾去了哪儿？”
“汪静平，你……”
“我不想和你说话。”这次汪静平直接打断审讯员的话，“你太凶了，我不想和你说话。”
“你想和谁说话？”审讯员也摸到了一点和他谈话的诀窍，“想和张副说话？”
和上次情况不同，汪静平没有一口应下，而是露出了一种想要又不想要的纠结神情，“他不记得张老师，还把我扔到地上。”
“钟组长。”张怀钦转过身，主动提议，“让我去吧，我想我找到怎么应对他的方法了。”
钟组长没有马上答应他的要求，他连身体都没有侧过来，只是喉结滚了滚，才不紧不慢的张开嘴。
“什么方法？”
“我刚刚观察。”张怀钦走进了玻璃墙，对面的汪静平垂着头，还晃荡着自己的小腿，“我感觉他精神还真有点问题。”
“这点你不用说，正常人都看得出来。”钟组长说，“还有呢？”
“汪静平是真有点精神疾病。”张怀钦扬起了头，他下沉着眼，睹着玻璃墙后的汪静平，缓慢的笑了一下，“对待这种人，得顺着他。”
张怀钦这一点没说错，裴昊明不动声色的又往张怀钦那一边靠了一点，以便能够更清楚的听到他们的对话。
“刚才审讯员顺着汪静平说话，问他想和谁说话，他就主动回答了很多。”
“你准备怎么做？”钟组长转过身，这一次，换作是张怀钦不去看他了。
*张怀钦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汪静平身体抖了一下，两只手按在自己的腿上，缩在一边，看上去还是有点怕他。
“张老师。”张怀钦眯起了眼，“我知道张老师。”
“你终于想起来了！”汪静平猛地站了起来，身后的凳子都被他带的翻了出去，却因为距离不太够，卡在了汪静平的两腿之间，保持着一种要坠不坠的姿态。
汪静平狠狠的挥了几下拳头，像是要比出一个耶的姿势，只不过手上脚上都有镣铐，挥到一半就施展不开，只能原地跳了几下。
半掉不掉的凳子直直的坠了下去，‘砰哒’一声。
“张老师是一个好老师。”张怀钦后靠着后背，后背贴在椅背的上半段，两手搭在一侧，施展出一副松散放松的形态。
“她就是！”汪静平原地踢了踢脚，两只手蜷成一团，神神叨叨，“她就是，就是……为什么没人相信呢？”
“我相信。”张怀钦收回手，向前坐直身体，手肘顶在面前的桌面双手交握。
“真的？”汪静平整个身躯都倾斜了过来，都即将要贴在桌面上，直勾勾的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张怀钦略微仰起头，和他拉开距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有人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汪静平激动的手都在发抖，他的眼睛死死的摄住张怀钦，就像是两颗幽幽黑洞中迸射出一道绿光，“我就知道。”
张怀钦都已经有点习惯他这种神经兮兮的举动，他从随身携带的档案袋里抽出了一张纸放在汪静平的面前。
玻璃墙后观察室中的所有人都被他这个动作弄得一愣。
“钟组长，这是提前设计好的吗？”舒来小声的问着。
钟组长没有说话，也没有停止审讯室中的对话。
“还记得这个东西吗？”张怀钦将手中的纸推向给了汪静平。
汪静平的视线才触及到纸面的同时就凝固住了，瞳孔在经历了放大和缩小后，他嘴唇都在发着抖。
“记得，我记得……”汪静平双手捧起了这张纸，是那么的小心，那么的轻柔，甚至连眼眶中都浮起了一层水光，“张老师叫我们画的。”
“对。”张怀钦压低着音量，生怕激化此刻汪静平的情绪，缓慢的引导着，“还有呢？”
“婊子！”汪静平抬起头，爆呵了一声，声音震动着在整个审讯室中都在嗡嗡回响，“是那个婊子！那个婊子怎么能够把这个东西纹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