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钦转换了坐姿,跨起自己从未跨起的二郎腿,平静的注视着汪静平,他已经开始逐渐习惯汪静平这种神经兮兮的举动。
“婊子?说的宁芸?”
“不然还是谁?”汪静平面上勾勒出一抹冷笑,张怀钦这才发觉到,原来他偶尔也是能有点正常人的反应。
“就因为她是个小姐,所以你觉得她是玷污了张老师?”张怀钦揣摩着他的心理,斟酌着开口。
“就是!”汪静平瞪大了眼,就像是只眼球总是外凸的金鱼,“所以我要掰断她的手指。”
汪静平手舞足蹈的举起两只手,左右压在右手上面,恶狠狠的比划着一个向压的动作,“她挣扎的太厉害。”
边说着他边用力收紧了自己的臂弯,五官似乎都要挤在一起,憋的满脸通红与着空气中某个虚无的对手搏斗着。
“我不得不用力去勒她的脖子。”汪静平用力的捏紧右手猛地向后拉扯着扯了一下,“一开始我只是想要掰断她的手指的。”
“然后没有控制住力气。”形成圆圈形的臂弯忽的合拢,汪静平慢慢的抬起头,脸上的表情还残留着一丝茫然,“弄断了她的脖子。”
张怀钦没有言语,只是桌面上搭放的手掌缓缓的捏紧了。
“其实她不挣扎就好了,只是断一根手指。”汪静平轻飘飘的说着,还颇为愉悦的晃动着自己的小腿,“不过死了也好,不挣扎,掰的时候方便很多。”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轻松的就像是在谈论今天要吃的点心是什么。
张怀钦放下自己的腿,开始认真的审视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小时候的记忆记得的并不多,最为深刻的也是关于张老师的那一些,现在,他开始仔细的回忆小学时期的汪静平。
他原来是这样的人吗?抑或是什么促使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为什么要这样看我?”汪静平不解的看着他,“我在维护张老师的名誉,她一定会高兴的。”
张怀钦侧开头,半合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平复情绪,“张老师是会高兴的,有你这么一个‘体贴’的学生。”
他加重了体贴这两个字的语气,汪静平却像是没听出来,还冲着他呵呵的笑了出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
“你掰手指的时候,宁芸说了什么吗?”
“要说说了什么。”汪静平瘪了瘪嘴,“我刚给她捡东西时看到她手上的纹身问了一句纹身是哪来的,她好像就很激动的说了一句‘不是我。’”
“很奇怪对吧。”汪静平说,“纹身和是不是她有什么关系?”
张怀钦想起自己在蓝色多瑙河里收到的求救卡片,难道还有另外的人也在寻找宁芸?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哪里?”汪静平还没能反应过来。
“按摩店的那个巷子。”那一块是扫黄打非组重点排查区域,既不是主干道,也不靠居民区,正常人都不会往那边走,往往是那些有某种需求的‘客户’才往那边走,包括目击第一案发现场结果弄得心脏病发的第一目击者,他也是一个嫖客。
“我路过啊。”汪静平回答的很快,“晚上有小学的同学聚会,我超近路从小道里穿过去。”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回答。
“一般都是去大学同学聚会,或者是高中的,你撒谎也得找个好一点的理由吧。”张怀钦呵呵笑了一声,“你当我傻?”
“可真有啊。”汪静平委屈的眼眶都红了一圈,手掌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群里有说,不信你自己去看……我忘了手机被收了。”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拘留的事实,颇为郁闷的踢了一下脚,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张怀钦。
“你不是也在我们小学群吗?你看一下。”
小学群?张怀钦仔细回忆了一番,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加了一个这样的群。
然而审讯的时候是不允许戴耳机的,他按住了耳上的无线耳机,在得到钟组长的允许后接过审讯员送进来的手机。
他按开手机扫了眼群聊,还发现自己真加了小学群,还真确实就如同汪静平说的那样,有小学同学聚会。
只不过张怀钦自从入职后就嫌群里消息多老是滴滴直响,全都屏蔽了才没有看到消息。
“我都说了是路过。”汪静平委屈极了,抽了抽鼻子,“那一块路我也不是很熟,靠导航走的,要聚会的店子就在出巷后的马路对面。”
张怀钦放下了手机,难道这一切就真的只是巧合吗?
“还有一个问题。”这也是一直困扰张怀钦到现在的问题,“你是怎么一眼认出我的?”
就连张怀钦自己,如果不是看到了张老师的照片都还不一定记得起有这么一号人,可汪静平不过在被追捕的途中匆匆看了他一眼就认了出来,甚至还准确的交出“因为张老师那个时候最喜欢的就是你。”这么说着,汪静平似乎还有些害羞,“张老师喜欢的东西,我也喜欢。”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我背后寒毛都要立起来了。”裴昊明用手肘顶了一下他的后背,“你难道就没有感觉?”
“和神经病你计较那么多?”张怀钦吐出口气,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不过我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装疯卖傻。”
这么说着,张怀钦像是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杨平,汪静平的精神鉴定出来了吗?”
“出来了,您还说得没错,汪静平真有精神毛病。”杨平一推鼻梁上的眼镜,“家属那边也把相关的病历交了过来,精神分裂,本来是被关在家里好好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跑出去的。”
“真有这么巧?”裴昊明一脸的不信。
“调查的结果就是这么巧。”杨平瞥了他一眼,“汪静平这个精神分裂是早就确诊的,最早的确诊记录是在十多年前了。”
“十多年前?”张怀钦注意到这个时间节点,“汪静平小学?”
“确切的时间不确定,那个时候医院都没联网,只有一些纸质病历。”杨平抽出一大摞的病历递给他,“最早的基本字迹都退的差不多了。”
“肾呢?”张怀钦翻了几页病历,问道,“肾找到了吗?”
“我们的人去汪静平家里搜过,查了一圈汪静平经过路段的摄像头,都没有。”杨平缓慢的叙述着事实,张怀钦对这部分也算是心知肚明,其中不少监控视频都是和他一起看得,那几个视频片段,汪静平晃晃悠悠的走了一路,除了路上买东西吃,汪静平手里都是空的。
肾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难不成这肾还能自己长脚?”裴昊明一遇到这种案件瓶颈就喜欢开玩笑,“总不能是吧肾给吃了吧?”裴昊明做出了一个特别可怕的猜想。
“不太可能。”张怀钦否定了他的猜想,“现场残留的血迹是呈现直线状,应该是肾脱离身体后被径直带走了,后来汪静平手里并没有提到东西,就算是他吃了,是在哪里吃的?”
“也许我们可以申请快一点把汪静平枪毙了,然后剖开他肚子看看里面有没有?”裴昊明半开玩笑的说。
张怀钦都懒得理他,翻了个白眼。
“汪静平也有可能没有说谎,他确实没有把宁芸的肾取走。”张怀钦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宁芸死前对汪静平说过,‘不是我’,也许并不是对汪静平说的。”
一想到这里,张怀钦就会感到一种愧疚,似乎最近总是这样,有很多本该能够握住的东西,全都握不住,无论是张妮还是宁芸。
“有没有可能当时还有一波人也在跟她?”张怀钦只走神了一瞬就收回注意力,“这波人本来也想杀宁芸,不过见汪静平动手……”
“就在汪静平把人杀了以后取走了宁芸的肾?”裴昊明插了进来,接上张怀钦的话,“虽然这样表面上说得通,但是逻辑不太顺,就比如取肾这一点,是不是有点多余?”
“为什么要取肾?”裴昊明追问了一个问题。
“现阶段先找到那两个不见的肾。”张怀钦岔开他的问题,重新拉回到主线上,“找不到肾,什么都只是猜测。”
张怀钦说完就重新钻回了监控中心,去重看汪静平的监控视频。
这一次,裴昊明没有跟上去,而是在张怀钦进入监控室后转过身,靠到杨平身边。
“小杨?”他笑着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了一根递给杨平,“要不要抽一根?”
杨平觑了他一眼,把手里的档案袋挡在背后,“有事直说。”
“哎呀,小杨,你这样说就见外了。”裴昊明边说边环住杨平的肩膀,“我们好歹也算是同事。”
说着他拍了拍杨平的肩膀。
杨平耸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想把肩膀上的手耸下来。
“有什么事吗,同事?”
裴昊明嘻嘻哈哈的松开手,“我听说你以前的岗位在后勤,好像是管理市局的档案?”
“你想说什么?”
“我有个请求。”在杨平变脸前,裴昊明张开拇指和食指拉出一道小小的缝隙,“也不是什么很过分的请求,就是有个问题想找你解答一下。”
杨平:“什么问题?”
“你们那边也查到了汪静平提到的那个张老师,也是张怀钦的小学老师。”
“张琦对吗?”杨平说出这个名字。
“对对对。”裴昊明搓了搓手,“我的问题就是,张琦绑架的那个孩子,你知道是谁吗?”
杨平沉默了,他像是在思考回答这个问题可能会带来的危害。
“张副没有对你说吗?”
“他只隐晦说了一点。”裴昊明观察着杨平的神情,猜测着他应该说出的、正确的答案,“不过你也知道,这种事情并不光彩。”
“是的。”杨平点了点头,“被绑架这种事情说出来确实不光彩。”
“张琦绑架的是张副?”裴昊明猛然意识这个事实。
意识到自己可能说漏嘴的杨平迅速闭上了嘴,什么话都没说,转过身离开了。
“难怪……”裴昊明睹向审讯室门口,“难怪你什么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