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似乎真存在报应一说。
张怀钦把裴舒曼推进了市局的医疗室,她情况特殊不能放进审讯室审,只能将就着在医务室里审。
张怀钦猜得没错,裴昊明却是准备全部揽下来。
而裴舒曼说得和他在救护车上听到的八九不离十,只不过多了一些细节,因为杀害舒来需要控制时间,必须在停电期间离开,所以裴舒曼对当时的时间记得很清楚,再结合张怀钦接到的电话时间,初步排除了裴昊明共犯的嫌疑,具体还需要后续现场线索收集完整后才能确定。
张怀钦在意的事情不仅仅只有这些,他还挂念着张妮背后的图案。
他取出了张妮背后图案的照片以及裴舒曼毕业作品的照片,配合朱方仁尸体上部分切口照片放在了裴舒曼面前。
舒来在上面标出了相似的地方,还写了一串数字,这些专业术语张怀钦看不懂,学过医的裴舒曼却是看得懂的。
她在看到这些照片之后,本来就因为失血过多的脸,脸色更白了。
“你能够和我解释一下这些照片的相似点吗?”
裴舒曼沉默了,没有说话。
于是张怀钦又从苏御家中翻出来的U盘,中间截取到那只手的画面,打印出彩色的照片,放到裴舒曼的面前。
“所幸这里拍摄的非常清晰,清晰到我们可以拿去对比。”张怀钦说着看向她放在被子上的手臂。
“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裴舒曼皱紧了眉,张怀钦能够看出她在犹豫,只是她在犹豫什么呢?
“是我。”裴舒曼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照片上的手是我的。”
“是你‘引-诱’的张妮吗?”张怀钦感觉到喉咙的酸涩,他是真切的感到了愤怒,从未感到如此的愤怒。
“是的。”
“穿红裙子的女人是你吗?”
“是的。”
“在张妮背后‘画画’的人,是你吗?”
“……是。”
“你和她有什么仇恨!”张怀钦一拳打在了她身旁的床架上,铁制的床架瞬间凹下去一个小坑,“你又和她有什么仇恨!”
旁边跟着一起审讯的陪审员被吓了一跳,几个人冲上来按住了他,在他耳边小声的说着。
“冷静……冷静……”
可他完全冷静不下来。
裴舒曼捂着脸,小声的呜咽着。
“没有……对不起……”
*神智回归的时候,张怀钦发现自己被按在地上,四周是一片杂乱,有摔碎了的玻璃瓶,还有翻倒在一边的病床,还有眼前罩着黑圈的来来回回的人影。
张怀钦又听到了耳鸣,嗡——嗡——嗡。
他下意识的在身边找人,扭头,可身体却被人压着动不了。
“舒来……我耳朵又叫了,帮我看一下。”
舒来虽说是法医,大学专业学的却是正规的医学,毕业后却因为就业的问题入了法医这行,所以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局里的人但凡身体有点小问题就喜欢问他。
而每每到了此时,他就会一边看一边骂道。
“我看尸体的又不是看活人。”
张怀钦等了一会儿,直到眼前的黑夜化虚为实,合拢成杨平的大脸,张怀钦才终于意识到。
舒来死了。
他抽了一口气,像是想笑,可勾了勾眼,眼泪就这么涌了出来。
耳朵还是在不停的叫。
嗡——嗡——嗡——“张副。”杨平推了推张怀钦,他用眼神向后示意了一下,那些按在张怀钦身上的力量渐渐退去,可张怀钦却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骨头,软绵绵的趴在地上,哭得一塌糊涂。
“我的耳朵叫,一直都在叫……”
他哭得厉害,满嘴的胡言乱语,可在场却没有一个人去制止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哭着哭着,张怀钦坐了起来。
他又笑了笑,杨平被他这又哭又笑弄得一惊一乍,伸手虚环着要扶他。
“我没事。”张怀钦挥了挥手,“发泄一下感情就好。”
说完,他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刚才被按在地上双臂拧在后面,这会儿两条手臂都在隐隐作痛。
意识回归后,他再仔细看了一遍现场,这才发现医务室里乱七八糟,各种玻璃渣子溅到地上,病床都是倒翻着扣在地上。
“……裴舒曼呢?”
“您可算是清醒了。”杨平抹了下额头,他现在是满头大汗,“你刚才直接暴起,我们几个人都按不住你,要不是有人速度快把裴舒曼从病床上抱下来,你可得把她连人带床掀到地上。”
听到这里,张怀钦也惊讶自己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审讯您别掺和了。”杨平连连挥手,“我怕你下次再受到刺激直接把裴舒曼的脖子给拧了。”
说完,几人就把张怀钦请了出去。
张怀钦脑子还是懵的,有时候情绪上头了,还真不是说能控制就能控制的。
病床重量不轻,竟然还是给他掀了。
张怀钦之前还以为自己情绪控制的不错,无论是张妮还是舒来,面对凶手都还能说上几句话,结果是在这里等着呢。
他隐隐感觉到,自从和杜若青一起的那次‘入戏’,他的情绪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
搞了这么一出,局里是不敢再让他和裴舒曼相处了,而张怀钦被罚写了一万字的检讨,如果不是因为裴舒曼没有受伤,他还得受到行政处分。
不过裴舒曼的案子和苏御那件连了起来,苏御被提出来重新审讯。
裴舒曼的他不能参与,苏御的可以,于是张怀钦进入了审讯室。
“你们又发现了什么?”苏御靠在椅子上,再英俊娇美的美容在被关了几天后,犹如脱了水的植物,苏御脸上冒出了不少细纹,也终于有了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模样。
张怀钦没有说话,他抽出了三张照片,就是给裴舒曼看得那三张照片,慢慢的放在了苏御的面前。
苏御低头看了一眼,他收起了脸上的笑,慢慢的抬起头。
“你们抓到她啦?”
他这句话的句式听起来很轻松,可语气却完全不是那个意思。
“你认识她。”张怀钦语气肯定。
“是的,我们还算得上是‘同事’。”苏御晃了晃腿。
“同事?”张怀钦愣了愣。
“对啊,比如一些特殊需求,就像林曜那种,如果大街上有个陌生男性去搭讪单身女性,女性肯定会警觉,同性就不一样了,会有很多操作的余地。”苏御说得非常轻松,“自然而然我们就需要一个女性‘同事’啦。”
张怀钦一时没有说话,审讯员在听到苏御这句话后,紧张的将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生怕下一秒他就干出把苏御连人带椅子掀飞的事情来。
张怀钦只是思考了一会儿,他眯了眯眼。
“按照你的说法,‘同事’应该不止一个,或者说你们应该有个领导?”
这一个案子套一个案子,连接的非常微妙,如果不是中途出现了差错,还真的挺难发现这其中的联系。
要说没有人去计划,显然是不可能的。
“我就是领导……”苏御摊开手,“他们都听我的话。”
张怀钦点头,让审讯员记下这边口供,传达给裴舒曼那边的审讯室。
可惜他无法参与裴舒曼的审讯,也并不清楚那一边说了什么。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苏御非常的主动。
“你和裴舒曼是怎么认识的?”张怀钦有一点不太明白,如果说苏御和林曜关系圈还有点重合,但自从裴舒曼辍学之后,她就没有再进入过这个圈子,又是怎么和苏御搭上的关系。
“机缘巧合吧,你也知道每个行业都有圈子,裴舒曼这个女人也是个可怜人,父母死了,哥哥入狱,我有几个同事也是那学校毕业的,和母校老师还有联系,听说这个事的时候还在医院里发起募捐,那钱还是我送的,后来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一开话匣子,苏御就停不下来。
“后来我见这孩子是个好苗子,就是辍学了可惜,本来想着资助她重新上学,可是她那个时候拒绝了,想复仇但是缺钱,我就把她推荐进了我们的圈子。”
“裴舒曼参与过你们医院的非法器官交易?”张怀钦讶然。
“不然呢,她那一手好‘刀法’哪来的?”苏御甩了甩手,“她赚了不少钱,好像还买了几套房?”
“现在想想当时就不该可怜她的,我那会儿看她可怜也就没让她完全牵扯进我们的圈子。”苏御指了指自己的手臂,“没让她纹身。”
难怪当时审讯济仁医院相关人员时没供出她,合着大家都以为她是不知情的正常医生。
“她‘刀工’挺好的,辍学了是真可惜。”苏御连连感叹。
张怀钦觉得他在撒谎,审讯过济仁医院那么多的人,没有一个人提到这么一个裴医生的存在,像是全都没见过这个人一样。
“你们医院也挺随意的,会招一个辍学、甚至没有考证的人进来?”
苏御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慢慢的笑了出来。
“张副,有时候太刨根问底不是什么好习惯。”
苏御这边嘴咬得很紧,基本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张怀钦从审讯室中出来后,就听到裴舒曼那边要见她哥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