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何老爷回来知道了这事,却不像何夫人这般心软,何温阳不仅没逃过打手板子,还被罚跪祠堂小半个时辰,若不是何温言给弟弟求情,何温阳怕是要跪到半夜。
饭桌上,何温阳哭哭啼啼拿着勺子吃饭,一家子早就见怪不怪了了。只有何温言觉得弟弟哭得可怜,替他夹了几筷子菜。
“言儿,你就别宠着他了。他就是要吃点苦,才能长点记性。”
何老爷对小儿子再了解不过了,何温阳从小到大没少给他惹事,若不是这回差点丢了性命,他也不会重重罚他。
何温言看着可怜巴巴望着他的弟弟,也收回了夹菜的手,只留何温阳一人哭唧唧。
何老太爷吃完了饭,端起茶抿了口,对大孙子说道:“言儿这些年在海外应该学到了不少东西,今后在金宁有什么打算嘛?”
“我原先想在金宁开一所西医医院,可这医院的设备还要从海外购买。”何温言同何老太爷说了自己的计划。
何老太爷点了点头,西医虽与中医不同,但同样是治病救人,现在西学盛行定是有它可取之处。
何老爷见大儿子需要器械,便同何温言说道:“改天你将需要的器械列出个单子,爹帮你去买来。这医院想盖在金宁哪儿,爹帮你将地买下来。”说完,何老爷又给大儿子夹了块肉。
一旁的何温阳看着眼热,只能用勺子扒着碗里的米饭。
“既然言儿现下无事,不如先来祖父的医馆帮帮忙。”何老太爷笑着捋了捋下颌的胡须,虽说孙子学了西医,却也不能忘本,这中医毕竟还是何家根本。“祖父还能再多教教你,也省得你弟弟整日拉着你出去玩。”
年仅八岁的何温阳只觉得受到了全家人的针对,默默地擦了擦眼泪。
饭后,何温言想起来他还从国外给爹娘和祖父带了礼物。
给何老爷的是一枚镶钻的翻盖怀表,翻盖内侧和表针上都镶嵌着细小的碎钻,何老爷向来喜欢这些jīng密的仪器,立即将何温言送的怀表贴身携带,替换下了从前的旧怀表。
何夫人得到的则是一条祖母绿项链,椭圆的祖母绿吊坠被璀璨的钻石和无暇的珍珠串联,看上去就很昂贵。这条项链被何温言从一个没落的英吉利贵族手中买下,上头的钻石都是从南非挖掘来的。
何夫人喜爱地将着串项链戴在脖子上,又有些担心地问大儿子这项链是否太过抢眼,不太适合她这岁数。
何温言却抚着何夫人肩膀,笑着说道:“娘,您这岁数哪里老啦?若只看外貌,外人还以为您是我姐姐呢!”
何夫人一面说何温言没规矩乱说话,一面被大儿子哄得开心收下了项链,准备下回同其他贵妇人聚会时戴着。
而何老太爷则收到一株足有几十年的西洋参,是美洲产的野山参。虽说与人参的药用有很大不同,但也是及其珍贵的。
何老太爷满意地收下了礼物,却见大孙子还呆在他这儿,没准备离开,便笑着问道:“言儿,可是有什么疑惑想问爷爷?”
何温言见祖父慈眉善目地注视着他,咬了咬唇才张嘴回道:“爷爷,当年您让我出国留学,学习西方的医术回来为国贡献。可我一朝回国,这大庆朝都成了前朝,现下虽是民国,国家却四分五裂。我这身医术又有何用处呢?”
“言儿,你狭隘。”
何老太爷笑着摇摇头,看着迷茫的孙子抚着长须说道:“北宋范公有言: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你虽不能为良相,使这天下太平,却能为良医,造福一方百姓。又有何不可呢?”
见何温言依旧似懂非懂,何老太爷接着道:“医者,仁术也。我们这些作大夫的,不过是以仁爱之心、中医之术治愈百姓罢了。你瞧这株西洋参,来到了我国就救不了人了嘛?你再看外头的百姓,剪辫易服从庆朝人变成民国人,难道就不是我国的百姓了嘛?”
何老太爷像儿时那般摸了摸何温言的脑袋,感叹道:“爷爷只愿你所学皆有所用,这一身的医术尽能造福一方百姓。”
“谢祖父教诲。”何温言恭敬地鞠躬行礼,一如儿时。
何老太爷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大孙子可以出去了。
待何温言离开,何老太爷关上了房门,独步来到书桌前。
红酸枝造的方桌正面雕着兰桂齐芳图案,兰花花瓶上刻着「平平安安」四个大字。何老太爷一手在花瓶处摸索,将最后一个「安」字按下去。
只见书桌侧面弹出一层隐藏抽屉,拉开抽屉,里头藏着一沓子书,封面均未题词。
这是何家世代相传的行医记录,里头既记录着几代遇到的疑难杂症,更记录着历代皇帝用过的药方子。因此向来是被何家先辈妥善收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