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安怡第一次看到父母如此疯狂的打架。
甚至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她知道父母的关系不好,却不知他们原来也如同何素珍跟童正祥这般三天两头就干仗。
看着宋芳梅红肿的脸,那一幕似乎如同梦魇一般在她的脑海里再也挥之不去。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起源于她没考好的成绩。
从那以后,她似乎也认定了“赔钱货”、“灾星”的标签。
在诸事不宜的日子里出生,她或许,真就是个灾星吧。
她开始更拼了命地学习。
“考上大学”“出人头地”成了她的执念。
才不过十三岁的年纪,竟就有郁结在胸,身体更不如从前。
那是初二上学期的第二个月。
不过十月份的天气,夜里竟就已经开始有霜降了。
寒流比往年来地早了不知多少。
气温是陡然下降的,不少人都因此染了流感。
安怡也病了,不过她忍着没说,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想着熬个几天,在被子里捂出汗来,自然而然就好了,犯不着去拿药。
宋芳梅唯一只对自己狠心,有什么病痛都是忍着不去看医生,就害怕花钱,导致一拖再拖,拖了满身病痛。
而安怡似乎也遗传了她这毛病,最害怕的就是看病会花钱。
她倒是忍地,就连咳嗽这种东西都能忍,导致董家兄妹两个一直在她身边,居然都没发现她病了。
强行拖了六天,上课的时候突然觉得一阵反胃,赶忙打报告去了厕所。
厕所并不在教学楼,而是在篮球场的旁边,一座低矮的小平房,男女分开的各一排旱厕,毕竟旱厕的味道大,是不可能在教学楼旁边的。
要想去厕所,必然得经过篮球场。
只看她跑地如一阵风,嗖的一下就蹿进了厕所,是以根本没注意到篮球场上有一群上体育课的人在打篮球。
等到她好不容易觉得没那么反胃恶心了,脑袋又开始疼。再加上贫血的原因,站起来的时候一阵头晕目眩。
跌跌撞撞地想要回教室,身体却轻飘飘地实在支撑不住,刚走到篮球场上就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而恰巧就在这时,乔熠然投出的篮球经过反弹,端端正正从她脑袋旁边擦过去。
虽然那篮球根本没碰到她一根毛发,但她被乔熠然用篮球砸晕的谣言还是传开了。
就连她自己也以为是被篮球砸晕的。
这也不能怪她讹人,谁让事情偏偏就那么凑巧呢。
她晕倒和篮球从她脑袋旁边飞过去,两件事情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生的。
她本来当时脑子就昏沉沉的,痛得要炸了一般,怎么可能记得这些细节呢?
小霸王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看得很清楚,童安怡分明是已经有要晕倒的趋势了,他的篮球才飞过去的。
怎么能说是被他砸晕的呢?
没做过的事坚决不承认,他不可能把什么脏水都往自己身上揽。
可偏偏这细节只有他一个人注意到,根本没人能为他作证。
鉴于他此前恶迹斑斑,老师也不相信他的辩解。甚至于对他这种屡教不改、不肯承认错误的态度大为光火。
本来是个偶然事件,他好好跟童安怡道个歉,这事就算完了。
偏偏他脾气硬得很,愣是不肯去道歉,一气之下就让他请家长了。
那时候刚好是谢婷君趁周末飞回来看孩子,结果这才刚到家就被请到学校去喝茶,郁闷可想而知。
她能做什么?
只能赔笑、道歉。
得,沾小霸王的光,又有某个班上的桌子板凳能换一批了。
瞧,咱这个又字用得是多么巧妙。
除了跟老师道歉,更应该向此次事故的正主道歉。
安怡因为病情的拖延,已经躺在镇上卫生院的病床上了。
她平时连药店都不敢去,更别说在卫生院住院了。
一醒来就在忧虑这医药费、住院费的事,谢婷君就买了一堆东西,拧着乔熠然的耳朵来了。
“我说了不是我砸的,打死我也不道歉!”普天之下,恐怕也就谢婷君拧他的耳朵他才不敢反抗了。
小霸王憋屈地很,他塑造了这么多年英明神武的王者形象就这样被毁于一旦了。
那不是有一句话说得好嘛,从前他是个王者,直到有一天——他妈来了。
他的王者形象已经垮了,坚决不能再屈打成招,去跟童安怡道什么歉。
又不是他把她砸晕的。
苍天呀,不是他干的,真不是他干的,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信他呢?
难道就因为他不是好学生,所以就理所当然地误会他?
梗着脖子,仰着头,不肯正眼瞧床上的安怡一眼。
不道歉,打死他都不道歉。
他要坚守着给自己一个公道。
哪曾想就他这态度,愣是把安怡吓地往被子里缩。
那是安怡第一次见到小霸王。
但就算仅是第一次见面,那张与董皓月一样超尘拔俗的帅气容貌,再配上那标志性的鸡窝头,不用想也能猜得出他是谁。
那可是曾经害得安怡得了被迫害妄想症的人,仅仅是听到他的名声就已经害怕地不行了,更何况如今小霸王就站在面前,那怎一个瑟瑟发抖形容得了?
她以为就跟自己曾经想象的那般,小霸王真的突然就跳出来用篮球砸了自己。
眼前的帅气男孩儿突然就跟洪水猛兽似的恐怖,吓得她不仅往被子里缩,还一个劲儿地往后退。
只想离那凶神恶煞的小土匪远一点。
结果这一不小心就从床的另一边栽了下去。
得,误会不仅没解除,还反倒越来越大了。
谢婷君一看这阵仗,人家小女娃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怕自家儿子怕成这样?
指定背地里没少被自家儿子欺负。
赶忙去将安怡扶起来,一看她浑身瘦弱地可怜,既心疼又生气。
心疼什么?
长得多好看的一个女娃娃,怎么可以瘦成这般模样?那浑身就跟皮包骨头似的,抱她起来的时候都觉得硌得慌。
生气什么?
她以为安怡瘦成这般模样,都是自家儿子作的孽。
把安怡一放到床上,气得立马跳过去又拧上了小霸王的耳朵。
“我是缺你钱了还是少你一顿饭了?你居然敢跑出去抢钱!”
抢钱?
乔熠然能缺钱?
这种事情小霸王是决计干不出来的。
不过是有某些人自称他的小弟,以他的名义胡作非为,到处去找人收保护费罢了。
可他其实向来都是单打独斗,从来没收过什么小弟。
他拳打八荒,脚踢四方。
才不屑于收什么小弟。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结果偏偏每次告到老师那里,都是他来背黑锅。
他挨个挨个把那些人找出来揍了一顿,这种现象才渐渐绝迹。
但似乎,他收保护费的名声还是被坐实了,莫名其妙就被贴上了这些标签。
突然想想,他仿佛就是个背黑锅的命。
好多事情不是他做的,到最终也成他做的了。
甚至某些人为了有个茶余饭后的谈资,居然张口就编一些莫须有的瞎话。
什么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一个人单挑五条狗,没被咬到一口不说,还反过来把那五条狗咬地全得了疯狗病。
什么他在三岁的时候就开始抓毒蛇来咬自己,练就了一个百毒不侵的身体,所以那些狗才会得疯狗病!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摆明了就是一些脑残玩意儿故事汇听多了,张嘴就编的瞎话。
他要是真有那能耐,铁定得先把那些脑残玩意儿一个个都咬一口,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疯狗病!
他憋屈死了!
什么脏水都往他身上泼。
偏偏如今谢婷君也对他收保护费的事信以为真了。
以为是他抢了安怡的钱,让安怡吃不上饭,才导致安怡长这么瘦。
对于这种在违法犯罪的道路边沿疯狂试探的行为,若是再不管教,指不定以后真得犯出什么事来。
那一天,谢婷君第一次真正动手打了自家儿子。
瞧,这就是谣言的力量,连亲妈都不相信他了。
乔熠然捂着脸上的手指印,气得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着这一切的罪恶源头——床上的安怡,似乎那牙齿磨的就是她的骨头。
报复性的想法就像一个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结果那芽苗苗才刚冒出个小尖尖,就被他妈劈头盖脸地又骂地钻回了土里去。
“瞪什么瞪?瞪什么瞪?带你来道歉的你瞪人家做什么?你要是再敢欺负人,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
谢婷君叉着腰,气地直喘。
想她堂堂副总,商场上的女强人,在那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解决什么都是游刃有余,偏偏如今愣是被她儿子逼成了泼妇。
她怒发冲冠,似乎恨不得化作正义的光,想要在她亲儿子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之前把他打醒。
却不知小霸王受了天大的冤枉,委屈极了。
是因为童安怡害得他今天挨了打,他理所当然会想着要报复她嘛。
但也仅仅是想而已,又不付诸实际行动,难道想也犯法吗?
好,他不怪童安怡了,都是谣言的错。
是因为谣言将他传地恶劣,导致连亲妈也不相信他了。
以后谁要是再敢造他的谣,见一个他揍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