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当天的早晨,我到顾驰的病房里叫他。
顾驰睁着惺忪的双眼看我,眼底一片青黑,显然好几天没休息好了。
“干巴巴地躺着也能失眠?”我不解地问。
“她怎么样?”
我拉开椅子坐下,“不喜欢人家就别给人希望,安心养着吧,别想了。”
“我没…”顾驰欲言又止。
“没什么?”
顾驰无声叹气,“我生在泥潭里早就习惯了,可她一身洁白,我怎么能让她沾染一丝污垢?”
我抬眼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终究是于心不忍。
“她下午手术。”
顾驰没什么反应,“不是说成功率很低吗?”
“我主刀。”
顾驰猛地看向我,“你?”
“怎么?不信我?”
“你不是对医学不感兴趣吗?”
我翻了个白眼,“我再不感兴趣也得毕业啊。”
“姐,你真的能救她?”
“我本来是不想的。”
“为什么?”
“一是很久没操刀了,怕手生。二是没兴趣。”
“人家说医者仁心,你这是黑心。不对,你手生还敢做手术?这是手术不是玩儿啊,姐。”
“你来劲了是不是?我堂堂医学博士,这么个手术都做不了,说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而且我昨天专门练了一天,肌肉记忆都还在,你想怎样?”
我离开病房前顾驰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没转头,听见他说,“姐,我不想欠任何人。”
“下午让顾慎带你过去,但你要想好了,手术打底要四个小时,你的腰…自己看着办。”
“好。”
下午进手术室前,我没给葛静宜的家人签任何形式的免责书,并向他们保证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手术正式开始,barry看了我一眼,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点头。
除了中间出了一个小插曲,手术基本顺利。
结束后我走到过道靠着墙缓了会儿。
barry跟在我身后询问我的情况。
“今天看她的各项检查看忘了,没吃饭。有点低血糖,一会儿去吊只葡萄糖就没事了。”
“你去休息吧,外面的人我去应付。”
我摇了摇头,“不碍事,麻烦你跑一趟了,回头请你吃饭。”
“真的没事吗?”
“嗯。”
摘下口罩打开手术室的通道大门,葛家的人涌了上来。
我的目光落在后头的顾驰顾慎身上,“顾慎,推他回去,没事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葛勋问。
“脑子里的东西取出来了,等麻药过了就差不多开始痊愈了。有个好消息是,她有求生意识。”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顾慎便推着顾驰回去了。
后续的事都是我亲力亲为,双胞胎被父母带到医院去看过顾驰两次,他们问我大舅为什么会生病。
我说,大舅做了错事得到了惩罚。
万幸的是,葛静宜的求生意识逐渐增强,在平安夜那天醒了。
检查过没什么问题后对她道了句祝福。
“何姐姐。”她叫了我一声。
“怎么了?”
“你能跟我说说他是怎么想的吗?我已经为他做了这么多,再大块的冰也该融化了吧?”她的声音虚弱却夹杂着说不出来的苦涩。
“他在你楼下的病房,因为身体原因没法儿上来看你,但你醒来的消息我会通知他。”
“他怎么了?”
“你做手术那天,他顶着腰伤在手术室外面坐了四个多小时,腰伤加重了,现在只能卧床养着。”我实话实说。
“什么腰伤?”
“爱玩儿,嗨过头扭着了。”说着我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心虚的葛勋。
“所以…他对我只有愧疚是吗?”
我转了两下手中的笔,“有些话本来要等到你完全康复再说的,既然你问到了就一块儿说了吧。
我们生在六商的这一辈人,基本上没几个活得像自己的。我还好,很早就跳出那个圈子了。
顾驰他不一样,他是长子长孙,从小就是被严格要求什么都要最好。
你们见过正在长身体的孩子被自己的亲祖父打得体无完肤吗?
你们说他薄情,可他十二岁就为了护着自己的胞弟不惜一切代价跟祖父抗争到底,险些没了性命。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对什么美好家庭生活的憧憬彻底粉碎。
顾驰是人,他也有心,你病危他也很着急。
如果葛小姐认为你和他这段感情没有结果的话,我劝你还是趁早放下的好。
不论是为了你还是他,都是最好的解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