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道馈食之宴的美味，让狐尊沉浸在百年加班的心理阴影中，嘤嘤嘤了十来分钟的时间，然后才渐渐从料理蕴含的美味回过神来。
但回过神来后，发现自己人设彻底崩溃，已经伪装不下去的狐尊，和莫天歌大眼瞪小眼。
莫天歌饶有兴趣的说道：“问你母猪产后该如何护理的信众很多吗？”
人设已崩，狐尊也没兴趣继续维持下去了，眉宇间那种温柔与圣洁悉数消失，转而是一种慵懒而颓废的神色：
“啧，多的超出你的想象，这还算好的了，但更糟糕的还在后面，只要有一个人觉得向我祈求，有助于母猪产后护理，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然后所有人都觉得我对母猪产后护理特别有办法，然后还说什么在这里配种，可以生出灵猪什么的，我记得还有一次，有一些信众，千里迢迢带着母猪和种猪，跑到我这里来配种，一边配种还一边高呼我的名字，那场面真的是惨不忍睹……”
看着已经从温柔圣母，摇身一变成为咸鱼丧女，对往昔职场生涯露出不堪回首之色的狐尊，莫天歌忍不住说道：“你的庙里不是还有一些教派管理人员的吗？”
狐尊叹了一口气：“就庙中那几个普通人，能干什么啊，收供奉钱都经常数错数。”
听到狐尊这么说，莫天歌便知道狐尊这加班加到精神崩溃的源头在哪里了，祂这位八荒原民众心目中的唯一至高神，居然不懂得弄一个教派来分担自己的压力，而是以一己之力，硬抗信徒无穷无尽的祈求，这可不是一般的头铁。
身为区域级龙头企业的总经理，面对整个地区的庞大业务量，本该为公司掌舵，理清公司的发展方向。
结果狐尊这位总经理，跑业务也干，食堂炒菜也干，扫厕所都还是自己干，可谓事必亲躬，从上到下一把抓，同时还要面对整个地区的庞大业务，这么巨大的压力，百年下来，祂不崩才有鬼了。
狐尊这种情况，不能说多奇葩，如果规模缩小一些，局限于几个村镇，祂这一套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规模扩大到整个八荒原，甚至已经开始初步渗透于八荒原之外地域，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莫天歌现在还是挺佩服狐尊的，在这种情况下，祂居然还能加班加个百年时光才精神崩溃，不愧是鬼神之王。
“总而言之，就这样吧，我现在不想听见信众的祈求了，更不想听见母猪产后护理这几个字，我现在只想回归蟠桃母树，你把这火给熄了吧，让我安安静静的走吧。”
已经不再伪装自己的狐尊，浑身都流露出丧到不能再丧的负面气息，只求解脱速死，当然，说得好听一点，那就是看透了生死，只是追求着永恒的宁静。
“很抱歉，我虽是始作俑者，但你现在的状态，我可能帮不了你。”
莫天歌之前并不知道迷堕是什么回事，所以在烹饪这一道馈食之宴时，是秉持着大力出奇迹的想法倾力而为，火力能有多猛就弄多猛，而事实证明，莫天歌的做法是没错的。
迷堕，源自于“天”的抹杀，而这愿火，源自于万民祈愿所凝之味。
一方抹杀，一方铭记，便陷入了动态的僵持之中，这种僵持，导致了狐尊眼下的状态，既困于迷堕之中，又能局部的回归现世。
正常情况来说，这是一件好事，狐尊没死。
但狐尊自身本就想死的情况下，事情就有些尴尬了。
愿与业，本就是一体两面之事，祝福与诅咒也只是一线之隔，这一道火焰，是源自于众生的愿火，也是狐尊自身的业火。
火是烧起来了，但该怎么熄，莫天歌就一点头绪都没了。
“连死都不被允许吗？我真的是太惨了……”听到自己陷入求死不能的惨境，狐尊愈发像是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莫天歌露出咸鱼嘴脸的狐尊，骤然想起了一件事，微微摇了摇头，叹气道：
“我之前和黑渊妖君照面，祂托我转问你一句话，之前我还不知道祂这个问题是什么回事，眼下看来，祂对你的近况可能还是心里有数的。”
听到黑渊妖君有话要问自己，正在逐渐咸鱼化的狐尊稍微提起一点精神：“祂问了什么？”
“祂问你，可还记得当年之念吗？”
听见这一番话，狐尊如遭雷击，愣了许久，视线有些迷离，心神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你这种想法是错的，黑渊之气纵然可以解决“天”的威胁，但代价也是你和我，甚至蟠桃母树与这个世界都无法承受的。”
“那么，还能怎么办呢？等数百年后，母树倒下的那一天，我们手牵着手，一起随世界同陨吗？”
“听着，我们还是有办法的，世界如土壤，母树扎根其中，只要世界生机繁茂，母树得到养分的补充，就还有机会。”
“我的姐姐啊，你太天真了……”
“我是不是天真，现在说了不算，但你显然太偏执了……”
那一天，是分道扬镳之时，随后，自己来到了八荒原，意图在这实现自己当初的想法，而祂远遁而去，潜心研究着黑渊的奥秘。
百年烟云，各自的抉择，皆在这这一问中。
狐尊缓缓长叹了一口气：“记是记得，当年的我还是太年轻，也不管自己有几斤几两，什么豪言壮志都敢说，但这也罢了，如果你见到黑渊，拜托也帮我问祂一句话吧，就问祂，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没放下当年之念呢。”
看在狐尊这一脸唏嘘的神色，虽然不知道狐尊此刻心中想到了什么，但传话也不算什么大事，莫天歌便应下了，随后说道：
“待我以后见到黑渊妖君，会帮你问祂一句，好了，题外话也聊的差不多了，该谈正事了，这一顿饭，算是我的请你的，可以不算钱，但你请我这个外星杀手去狙击黑渊妖君的报酬是什么。”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却是万万不能，拯救世界不能光靠嘴，没有充裕的资金支持，穷困潦倒的勇者也只能掏出毒匕首，一脸狞笑的去村民家翻箱倒柜，或者绑架个公主来勒索赎金什么的。
但提及报酬的问题，狐尊脸上微微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微微有些支支吾吾。
莫天歌扫了一眼，便是心中有数，狐尊这种管理水平，赚钱能力本就没办法指望，就算有些信徒供奉，但奈何不得而百年来，狐尊还不断在八荒原中救灾扶贫，结局就更不用说了。
世间最大的生意，就是民生，世间最沉重的负担，也是民生。
但莫天歌可不会因为狐尊的窘迫而不开口，毕竟他也不富裕：
“这样吧，报酬的事我们慢慢再谈，但定金还是要到位的，请杀手却连定金都不给，这就太坏行规了，这样吧，就拿你在八荒原的神权，包括教会的物业以及人员，还有传教权，当做定金抵押吧。”
这些东西，算是狐尊身上唯一还算有价值的资产了，而这资产对现在的狐尊而言，也是极力想脱手的东西，因为祂现在再也不想听见母猪产后护理这个词了。
双方一拍即合，然后，狐尊庙中的那个负责总管一切事务的大祭酒便被招来，见证了这一场交易。
至此，莫天歌头上又多了【狐尊教神聘教宗】，【狐尊教改革委员会会长】一类的头衔，那个大祭酒虽然突然就被降级了，从一把手变成二把手，但面对莫天歌，态度还是很恭敬的，因为他知道之前镇子中的那一场骚乱，也知道莫天歌并非凡俗之人。
狐尊虽然依靠愿火维持，没有彻底迷堕阴世，但也处于半迷堕状态，身影依旧虚幻，难以太多的干涉现实，只能蹲在洞窟里好好休养了。
当然，是真的如此，还是狐尊想要摸鱼，那就不好说了。
出了洞窟，莫天歌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低语了一声：
“口不对心的女人……。”
狐尊委托莫天歌杀了黑渊妖君，但是，莫天歌的大愿献祭符箓，却没有从狐尊身上接受到任何愿力。
倒不是狐尊有什么阴谋，只是单纯的狐尊从来没对黑渊妖君起杀意。
狐尊的委托，在莫天歌看来，更接近一种逃避。
但这些事情，莫天歌暂时不想多管，出了洞窟后，和外面候着的阴世鬼神们聊了一下，当这些鬼神知晓狐尊暂时不会死，但也只能休养时，欣喜之余也忍不住叹息：
“狐尊只能休养，若是让那些黑渊妖君的爪牙知道了，只怕又是一场灾劫。”
莫天歌只是笑道：“你们放心，我已答应狐尊，将以教宗的身份驻足于此，若有黑渊妖君的爪牙肆虐，我必不会袖手旁观，不过，此事重大，我们晚点约个时间再好好聊一下吧。”
暂别那些阴世鬼神，莫天歌便让那大祭酒领着自己，在附近转一转。
狐尊的这个教会，虽然因为狐尊管理水平的低下，发展的一般般，但百年时光的打磨，还是有一些底蕴在的。
山上屋舍延绵，还有好几座大殿，也有那么百来人的职业圣职人员，虽然没有大教之气势，但也有一方宗教胜地的风采了，如果是在现代，大力发展旅游业的话，也能赚一些钱。
而山下的镇子，乃是信众自发聚集而成的，归属权有些模棱两可，八荒原这边的官府，按流民村的规格来登记，除了收税，平时也不怎么管这个村镇，只是派了一些衙役差兵在这，平时的村镇事务，还是狐尊山在管。
大祭酒缓缓交代种种情况，莫天歌默默听着，偶尔问一些细节，但也没什么表态，让大祭酒有些摸不清自家这个新上任的神选教宗的想法。
一路从山上走到山下的镇子中，对眼下狐尊山的情况，有了通盘的了解。
莫天歌心情还是挺不错的，因为这片基业已经形成了非常稳定的人气，只要稍加运作一番，就非常有搞头。
但这些还在其次，有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是必须优先先处理的。
狐尊山下的这个镇子，本就有很多妖邪聚集，而莫天歌斩了黑渊妖君的分身后，有些妖邪见势不妙就溜了，但还是有一些妖邪留了下来，其中就包括了莫天歌带来的那一批。
莫天歌可不是行侠仗义后，那种对坏人说教几句，然后坏人赌咒发誓要改过自新后，就放虎归山的“正道大侠”。
所谓的改过自新，从来就不靠嘴，而是要靠恐惧与痛苦。
这些妖邪既然落在莫天歌手中，他就没打算放他们走，但之前莫天歌作为外星人，此世也没个着落，也不好安排这些，而现在却是不怕了。
莫天歌转头，对那大祭酒说道：
“从今天开始，狐尊庙增加一个部门，就叫炼妖塔，你去找一些能工巧匠，按照我的要求，打造一批结实耐用的汤锅，然后采购足够的姜葱蒜和香料，还有一些补充元气的草药，这是炼妖塔部门成员的日常生活所需。”
听见莫天歌的要求，大祭酒一脑袋的问号，因为他完全想象不出这些炼妖塔的成员，平时日常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
成立一个炼妖塔部门，莫天歌的用意自然不用多说，这么多妖邪，不拿来煲汤就实在太可惜了。
事情的安排要一步步落实，也急不得，莫天歌转念一想，又想起了一些事。
“你再找一些泥瓦匠以及其他工人来，我有一些私事。”
待到那些泥瓦匠找来后，莫天歌把黑渊妖君分身的尸骸给搬了出来，对那些泥瓦匠说道：
“你们按照我的要去，尽快打造一个能够把这个尸骸装进去的棺木，型制如我所言，花纹也有特定的要求，然后再来给我找一些亚麻布来，我教你们怎么制造高仿版的木乃伊。”
黑渊妖君吃了莫天歌一顿饭，但却逃单了，莫天歌自然要想办法把这个损失找回来的，而恰好，他知道一个办法，可以把黑渊妖君分身留下的尸骸，变成饭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