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歌以天魔幻心修成的黑渊法典,虽然在境界层面颇为高远,但在力量的纯粹浓度上,却显得差了几分火候,但这也是正常的,毕竟修行的时间也不长。
“单纯力量强,就是黑渊妖君吗?那么,那重不可计的山岳,可是妖君,那天穹悬空而照的太阳,又可是妖君?或者说,你面对比你弱小之人时,也可自称黑渊妖君?孩子,我不得不很遗憾的告诉你,所谓的妖君,从不以力强而著称。”
前世在互联网中打滚过,今生在仙道星网中折腾过,两世为人,莫天歌即便回到战国的大争之世,也敢以键政立道,证那喷子的圣人业位,和诸子百家正面抬杠,杠到他们两眼翻白,词穷无语,当然,杠过之后会不会被打,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论卖弄口舌,这猿鸟妖邪如何是莫天歌的对手,顷刻间就哑口无言。
那猿鸟妖邪支吾一会,也想不出该怎么反驳,最后也只是恼羞成怒的说道:“你开什么玩笑,妖君若是没有强绝力量,如何统帅群妖?”
莫天歌饶有兴趣的继续抬杠:“强绝的力量,的确可以慑服群妖,那么然后呢?强大的力量还可以做什么?能让黑渊妖君带着你们活下去吗?”
猿鸟妖邪尖叫道:“如何不能!”
莫天歌洒然一笑:“那好,我们这里一共有几百兄弟,附近山林都快被我们啃光了,你可否凭借自己强大的力量,给我们变来吃食,你要是能让我们喝好吃饱,我愿称你为妖君。”
猿鸟妖邪哪扛得起几百妖邪的吃喝用度,但此刻倒是颇有杠精的风范,还是倔强而道:“就算山林已经没有吃食,外面那些城镇人类这么多,又有何愁?”
莫天歌继续问道:“我们这里几百号兄弟,也就罢了,而天下妖邪更是多如牛毛,真要敞开来吃,一座城镇也不过顷刻之事,外面的人类城镇有多少,能让我们无穷无尽的吃下去?”
猿鸟妖邪不愿认输:“那我们便豢养人类,总可吃下去的。”
莫天歌笑道:“那么你可知道,人类这种生物,十月怀胎,十年方有一些肉,生长周期以及成长所需,都是自然界生物中数一数二的漫长与巨大,而且幼崽一旦照料不当,夭折率高的吓人,先不说你会不会养,等你把人类养到可以吃的地步,我们都已经活活饿死了,又或者说,你可以凭借自己强大的力量,让人类一日怀胎,一日产子,一日成长?”
猿鸟妖邪愈发词穷,最终只能哑口无言,就连周围那些小妖,聆听了这番话,也渐生迷惑,因为在莫天歌这一质问下,它们的确察觉到了,单纯的力量,似乎真的有着局限。
但那猿鸟妖邪依旧不服气,但它已经不打算靠言辞去杠了,而是直接成为杠精中的败类,打算直接动手。
猿鸟妖邪两肋羽翼一拍,向着莫天歌扑来。
妖力震荡,化作龙卷罡风,形成了超大号的风刃,攻击尚未彻底落下,却已在地面撕裂出一道道沟壑,其势,已经不逊色于昔日白煞王驾驭骨车的一击了。
莫天歌缓缓从骨车中站起来,气度从容。
莫天歌微微垂眸,天穹,大地,阳光,万物皆开始扭曲异变着,诡谲的地狱之景再度浮现于他的视线之中,这是天魔功赋予莫天歌的认知。
立于尘世地狱之中的莫天歌,缓缓抬起了手,动作迟缓,仿佛整个地狱都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即便抬起手,也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莫天歌抬起的手,虚虚而握,如同握住了无形的刀刃。
但他握住的不是刀刃,而是握住了一个愿。
憎恨,怨怒,执迷,眷恋,一切有所求与无所求,源自于逝去亡魂的一切,皆握于莫天歌掌心。
世界仿佛于此彻底寂静了下来。
看见莫天歌抬起的那只手,无以名状的恐怖,彻底浮现于那猿鸟妖邪的心中,它感觉自己不是在进攻,而是正在向死亡加速俯冲。
下一瞬间,猿鸟妖邪仿佛看到了莫天歌的掌心之中,出现了“光”!
如火焰般的红,如炼狱般的暗,黑红交织间,爆发出来的是逝去亡魂最恢弘,最执拗,也是最激烈的咆哮。
不惜一切,竭尽所有,哪怕魂飞魄散,也要斩破这尘世之地狱!
这是天魔道,也是天魔刀。
天魔功三绝之中,天魔金身与天魔幻心乃是莫天歌所创,而天魔刀其实不是,此刀浑然天成,本就存在于这个世间,或者说,存在于任何一个存在着生老病死的世界。
莫天歌只是窥见了此刀,也握住了此道而已。
莫天歌不曾赋予这天魔刀任何意境,也不需要,因为那些逝去亡魂,已经在刀中叙尽一切,莫天歌只是握住,挥出即可。
这诞生于地狱,以无尽逝者亡魂最疯狂咆哮形成的魔刀,有着极其深重的魔性,重到莫天歌完全不需要去思考这一刀需要如何变化,自然而然便有着诸般变化随之而生。
一如此刻,这天魔刀极尽霸烈,竟自然而然勾动了黑渊之气,或者说,强行驾驭着黑渊,让其化作这一刀的刀锋。
天穹碎裂,大地崩裂,星辰坠落,大日崩解,狂风呼啸,水龙冲天,种种灾厄之景在尘世地狱之中随之演绎!
那猿鸟妖邪心神震动,只觉得毛骨悚然,它也窥见了这一切,这一瞬间,它对莫天歌是否是黑渊妖君,已经再无疑惑,或者说,是不是都已经无所谓了。
能举手抬足间,演绎诸般末日之韵的,不是妖君,那也不是它能惹得起的人物。
猿鸟妖邪极尽后悔,甚至出现了死亡走马灯,回顾这自己那贫瘠的一生。
妖风散去,猿鸟妖邪发现自己没死,但却不知道为何跪在了莫天歌面前,而莫天歌那抬起的手,轻轻的抚在它的头顶。
“力量,我也或多或少有一些,但是,单纯的杀伐,不能解决什么事。”
莫天歌微微垂眸,天魔刀驱动黑渊之气后,形成的变化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之外,隐隐有向天地至恶至凶至邪的境界发展而去,而这种变化,开始超越了莫天歌的承受极限。
莫天歌那密布黑色鳞甲的手上,出现了许多裂痕,这还是收刀的结果,如果他真的斩出那一发变异版的天魔刀,可能他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真正让莫天歌停手的原因,是他觉得这只猿鸟妖邪不配。
堂堂斩世之刀,如此壮阔而激昂的刀意,却染这般低劣之血,有点不太符合莫天歌的战斗美学。
无需真正出刀,仅刀意便可致胜了。
“你可曾悟了?”
莫天歌淡淡的询问道,而那猿鸟妖邪瑟瑟发抖,连连点头:“悟了,悟了!”
莫天歌挺想问一句,孽畜,你悟了什么。
但想了想,还是不要难为这个脑容量不是很足的家伙了,便松开手,但那猿鸟妖邪头顶上的毛发皆已枯萎,一个漆黑的掌印留在其上。
天魔刀未曾真正斩出,却有一丝刀意透体而出,顺着莫天歌的手掌,留在了这猿鸟妖邪头顶。
这一丝刀意,留在了别人身上,会有什么效果,莫天歌也不清楚,不过,这只猿鸟妖邪会为莫天歌说明后果的了。
莫天歌的手挪开了,但猿鸟妖邪却根本不敢起身,莫天歌也不在乎,他环顾左右,抬起手,指向这无亘的大地,然后对周围的妖邪说道:
“你们看远方,大地如诗如画,人类农田的阡陌连片,城镇繁华兴旺,即便是阴世鬼神也羡慕无比,纵然隐世而居,也要逗留在人类不远的地方,然后,这一切皆与我们无关,因为我们是妖邪,非人也非鬼神,你们可知,我看见这一幕时,我想什么吗?”
众妖皆被莫天歌语气所感染,不自觉专注聆听着,莫天歌高呼道:
“在那个时候,我有了一个梦想,我希望我等妖邪不再以皮毛鳞甲示人,而是能够穿上自己编织的衣服,我希望我等妖邪只是为了果腹而苦苦狩猎,而是可以用自己的劳动,去换取丰盛的食物,我希望这如诗如画的大地,也有我等妖邪的一个位置,能让我们歌颂这灿烂的诗歌,编造属于妖邪的辉煌历史……”
那些妖邪皆是忘我的聆听着,即便那猿鸟妖邪,也没那么抖了,不自觉的认真聆听起来。
昔日,魔王波旬曾对佛陀说,待到末法之时,我必混入你僧宝内,穿你的袈裟,坏你的佛法,曲你的经典,破你戒律,以达今日阻道之果。
天魔王的大神通,莫天歌是学不了的了,但犯罪手法可以学一学,他打着黑渊妖君的名号出来搞事,自然要给疯狂往里面掺沙子,好好狙击一下黑渊妖君的道。
莫天歌舌灿莲花,演讲起来铿锵有力,充满着激情与魄力,毕竟这种演说,归根究底也还是画饼,而画饼之道,莫天歌也甚是精通。
而莫天歌做这番演讲之前,也运用前世的科学方法论,系统而辩证的解析过妖邪的群体画像,从中提炼出它们目前面临的问题,群体的思潮,以及无意识的共同诉求,把握住了这些,才有今天的这番画饼演讲。
未曾被更高位妖邪点化之前,这些妖邪很多只是山中一些稍具灵性的动物,骤然开智,还没等它们理解这是什么回事,便在上位妖邪的驱使下,浑浑噩噩的踏入了这个世界,开始随波逐流。
而更高端一些的妖邪,有些是鬼神修行黑渊法典,蜕变而来的,而它们看似更高位,但迷茫依旧存在于心中,它们不再是鬼神,也不是人类,而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一个独特群体,没有目标,也没有自我定位。
古今哲学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妖邪这个群体,也不曾脱离这三个问题,甚至更为急迫。
叙民之急,答民之愿,是一场好演讲的灵魂关键所在。
莫天歌的画饼演讲,无法悉数解开妖邪心中的迷惑,却能给它们一个目标,让它们知道自己该往那里去。
当然,这个愿景是否能够实现,别问莫天歌,他只是一个画大饼的厨师,饼画好了,使劲往食客嘴里塞就是了,至于妖邪能不能从其中找到自己的梦想和未来,莫天歌不关心,也无能为力。
莫天歌为了假冒黑渊妖君,深入分析过妖邪这个群体后,才知道真正的黑渊妖君,为何至今依旧没有真身露面,没有彻底统合妖邪的力量,去搞一些撼动世界的大新闻。
如果将妖邪看做一个整体,一个阶级,一个族群,那么妖邪的族群可谓先天有缺。
妖邪饿起来,可以日啖一牛,散养还可以接受,反正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实在不行还能啃点草,大自然去承受代价,也无所谓了。
而一旦聚集起来,这般食量,已经彻底超越了当前社会的粮食生产力极限,而且超越的不只是一星半点,而是很多倍,这般压力,别说黑渊妖君了,佛祖下凡看了都要扭头就走。
眼下这个阶段的妖邪,不是聚集的时候,就算聚集,也只能小规模的聚集,还远不到大规模聚集搞事的时候,一旦聚集,估计还没等到去做什么,妖邪便要因为饥饿开始自相残杀。
狮子吃狼,狼吃羊,当狮子和狼还有羊,都化作妖邪的时候,不代表它们就真的有同族认同感。
在饥饿的推动下,这些兽性本就凶猛的妖邪,最后能活下来多少,就看缘分了。
莫天歌此刻学习天魔王波旬的犯罪手法,黑渊妖君不想做的,他这个冒牌黑渊妖君,只能为之代劳了。
莫天歌的演讲,激情滂湃,言之有物,虽然没有附带天降金莲,地涌血泉一类的特效,但还是听得那些妖邪很是狂热。
莫天歌见状,知道自己对妖邪的一些解析是正确的。
黑渊之气会强化妖邪的兽性,而兽性这种东西,与生存欲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如果能够让它们更好的生存,那么,它们会远比人类更为狂热。
“是一群好炮灰。”莫天歌不由得在心里点了点头,而后随后演讲渐渐变味,虽然没有将大妖邪主义理想国这种挑动民粹的大杀器拿出来,但话语也渐渐有一些过激之处了。
“我们妖邪需要生存空间,比起吃人,我们更需要土地,比起力量,我们更需要养蚕弄桑的技术,比起好勇斗狠,我们更需要矿石,为此,我将带领你们去拿这一切,这是我作为黑渊妖君的天职,我作为君王,统帅群妖,要给那些颠沛流离,不知明天为何物的妖邪,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莫天歌语气也愈发激情起来,那些妖邪也更是狂热,最后莫天歌一挥手:
“来吧,跟我走,待我召集更多的妖邪,便带着你们去帝都,向那人类的皇帝老儿,讨一个地盘!”
黑渊妖君化身赤莲天师,拿了莫天歌的剧本,盘踞帝都把持朝政,莫天歌也只能化身黑渊妖君,拿祂的剧本,带着群妖攻帝都,把大图朝往灭亡方向推一步了。
这是和黑渊妖君正面过招,除了忽悠妖邪,莫天歌也不得不做更多的准备。
前世身为民俗学者偶尔知晓的一些禁忌知识,也可以拿来用一用了。
莫天歌带着一大群妖邪招摇过市,穿梭各方之事,也留意各方之景,最终,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那是一片干旱的旷野,枯萎的草木中,一只只蚱蜢在其中蹦跶着,莫天歌见状大喜。
蝗,万虫之皇,汇聚为灾,便是天之凶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