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年迈的老皇帝,面色蜡黄,气色甚是糟糕,坐在龙椅上,他那已经有些昏花的眼睛,俯瞰着那立于两侧的朝廷诸公,以及诸位皇子皇孙。
即便他的视力已经不是很好,但他还是能够敏锐的察觉到朝堂氛围的糟糕。
“我已经老了,老的快死了……”
这位曾经以勤政而著称,继位至今已经过了四十年的老皇帝,嘴角勾起了一丝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厌恶的笑容。
当他这位皇帝的生命已经开始倒计时的时候,不论时候朝廷诸公,还是皇子皇孙,都已经开始渐渐漠视他的存在了。
没办法,谁让大图朝历代皇帝,少有正常上位的呢。
老皇帝年轻时,效仿自己的父皇,皇帝一驾崩,立刻兵变干掉太子,清洗朝廷,最后才登基上位,那个时候他还觉得这是能者上位,可以有效彰显大图朝皇族的武勋,但等到自己老的时候,他才知道,连续几代的兵变登基,给大图朝留下了多糟糕的政治典范。
眼下的朝堂,气氛一天比一天凝重。
老皇帝虽还活着,但时日无多,即便还掌有几分权威,但那些皇子皇孙按照传统,开始勾连朝臣各行其事了,但只要老皇帝一天还没死,皇子皇孙也不会走到最后一步,而要是老皇帝痛下杀手,那么也而没有谁会坐以待毙,帝都的火药桶立刻就会被引爆。
胜负仅在一夜之间,各方皆有些投鼠忌器,反倒让朝廷多了稳定,这倒是让人啼笑皆非。
不多时,身披羽袍,带着面具,神秘莫测的赤莲天师已经入了朝堂之内,远远见到赤莲天师,老皇帝暗淡无神的眸子泛过一抹精光。
四十年的皇帝生涯,让他已经彻底见过世间绝大部分的恶意与诡谲,在他看来,这个赤莲天师虽有不凡的手段,但不论是来历亦或目的,皆是颇为可疑,如果是三年前,即便老迈不堪,但为了皇朝国运,老皇帝必杀之而后快,但现在,老皇帝却是另一般态度。
老迈的皇帝,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连忙对身边的侍从吩咐道:“快,给天师赐坐。”
赤莲天师只是微微点头:“谢陛下恩宠,最近陛下气色好很多了,看来为您炼制的圣丹,还是有效的。”
老皇帝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心知肚明,早在好几个月之前,他就已经被御医判定为寿元无多了,快则三五天,短则一个月,必是龙御归天。
但几个月后的今天,他甚至还能强打精神来参加朝会,这一切,全赖赤莲天师给的圣丹。
只要还能多活一天,老皇帝什么都不在乎,哪怕是这赤莲天师目来历与目的皆成疑,可能有些居心叵测。
“这天下,皆是朕的,朕舍一点点来治病,有什么不对吗?那些不屑子孙要是有能力,就自己去收拾被毒虫啃噬后的残局吧,若没能力,待朕死后,也和朕无关了!”
因为赤莲天师的出现,朝堂之内的氛围愈发诡谲,老皇帝对此心知肚明,但那浑浊的眼眸中,却缓缓浮现出了一抹恶意的笑意。
赤莲天师也有所察觉,微微扫过老皇帝一眼,心中暗忖道:“这个老家伙,越来越疯狂了,看来也要找个时间让他归天了。”
朝堂之上,已无太子,而那位曾经的监国太子,以及曾经的党羽,早在前段时间就被其他皇子皇孙扳倒了,罪名是谋反,意图毒杀父皇,至于是真的还是假的,便无人得知了。
眼下主持朝政会议的,是名义上的宰相,这是一个看起来比垂死老皇帝更加老迈的家伙,说话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甚至断断续续的。
这个宰相,只是各方势力推举出来,用来装点门面的吉祥物,只待各方决出个胜负后,立刻便要换人。
“禀陛下,八荒原有自称黑渊妖君的反贼,聚各方妖邪谋反,天机阁的客卿们已经前去狙击,却是吃了败仗,狼狈而逃……”
老宰相有气无力的念着奏章,整个朝堂之上,皆是静默着,包括老皇帝。
眼下各方皆有自己的情报渠道,早就知道远方发生了什么,但该怎么做,各方心思皆有不同,一些已经将自己当做下一任帝都之主的皇子皇孙,心中皆有几分震怒,而一些实力不济的皇子皇孙,却是想着可不可以利用这件事来做些什么。
老皇帝眼帘微闭,静养心神,他这四十年来,见过流民四起劫掠四方,也经历过边疆大史密谋不轨,眼前这事虽不小,但也不算什么了。
对此刻的老皇帝而言,外有反贼,的确很糟糕,但这朝堂之内,又何尝不是反贼处处。
沉默良久后,老皇帝终是开口:“天机阁那些客卿,皆是拥有玄奇之力的鬼神,他们都吃了败仗,这黑渊妖君只怕也是不凡,天师,你且说说你的看法。”
得了赤莲天师的圣丹,老皇帝从死亡线中挣扎出来,勉强可以参加朝政,但每每上了朝政,也很少亲自表达什么看法,而是将赤莲天师扶上台面,任其在朝堂之内发表意见,但不论是什么意见,老皇帝也从未否定过,皆是多加支持。
如此,便让赤莲天师成为了朝廷内呼风唤雨的人物,将朝政把持在自己一念之间。
但周围的皇子皇孙,还有那些朝廷诸公,对老皇帝这般恩宠的源头,皆是心知肚明的。
那昔日的太子,便是如此,老皇帝日渐年迈,精力不济之时,便将太子扶在台面,让其一言可定朝政,但太子被扳倒的时候,老皇帝也只是漠然以对,甚至推波助澜,尽剿其党羽。
在朝堂日渐微妙的政治局势下,站在核心的人,虽然掌握着权威,但也是靶子,老皇帝虽然权威渐衰,但他也不愿自己成为靶子。
还没等赤莲天师说话,一位皇子使了个眼色,便有一个朝臣跳了出来:“陛下,那黑渊妖君虽然可能有一些不凡之处,但既然造反,那便是剿匪平叛之事,天师虽然神通广大,但只怕也对调兵遣将之事不甚熟悉,臣建议,此事这当由兵部派大军,雷霆镇压之。”
这个朝臣跳出来后,很快便有另一个朝臣跳了出来,但其代表的却是另一位皇子的利益,言朝廷中央兵戈不宜轻动,还是要让地方将领,动员兵马解决,朝廷只要发粮草和军饷就好了。
朝臣一结党,便只问利益不问对错,争吵很快就越发激烈,但此刻,老皇帝以及一些皇子皇孙,只是以好奇的眼神看了几眼赤莲天师。
若是在往昔,这赤莲天师手腕不凡,很快就可以压服众议,在利益交错中推行自己的倡议,但此刻,赤莲天师却是沉默着,似有些犹豫不定,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
“此事,可交给天机阁来处理,祭师配合朝廷军队,可剿那……黑渊妖君!”
赤莲天师提及那黑渊妖君四字时,语气微微有点重,似有些恼怒。
而没过多久,统帅妖邪向着帝都进军的莫天歌,便迎来了乔装打扮,秘密而来的幽月祭师,她缓缓开口,将今日朝堂之事,一五一十悉数道来,甚至具体到了各方的反应。
莫天歌听之,倒是觉得有几分啼笑皆非,皇帝早上开会讨论如何平叛,下午这平叛会议内容就被阴世鬼神们捅到自己这个反贼这里来了,这大图朝眼下的局势,当真有趣得紧。
不过,莫天歌也因此对大图朝的内部政治生态,各方派系,以及各方利益诉求,建立起了一个完整的认知。
“你们要注意,那赤莲天师,只怕近期就要杀那老皇帝了!”
莫天歌听完这些后,当即对赤莲天师的行动有了一些预判,幽月祭师略有错愕:“祂为什么要杀陛下,若无陛下的撑腰,祂区区一个一品天师,在朝堂内又何足道哉。”
莫天歌不得不耐心解释道:“你们待在体制内太久了,对政治的本质反倒有些陌生,政治是游戏规则,在和平时期靠的是权威,但在动荡时期靠的是力量,赤莲天师就算不是黑渊妖君,没有惊天动地的武力,就凭祂能掌控帝都那些牛鬼蛇神,祂就有着在关键时刻左右局势的资本……”
莫天歌这是以己度人,他要是坐在赤莲天师那个位置上,要做的事绝不只是把持朝政朝政,一定会往废立君主的方向发展,事实上,以大图朝目前的局势,这也不是一个太难操作的事情。
手底下要妖邪,本身也是武力卓越,只要找一位具有皇室血统的傀儡,关键时刻大杀四方就可以了。
莫天歌进一步的指点着:“你们可以留意一下赤莲天师最近的动作,如果这段时间以来,祂不断往帝都各个官方部门塞人,不论祂塞的人获得的职位是高是低,只要有,那就代表祂的确有着废立君王之心。”
凭超凡武力,杀一个老迈而病弱的老皇帝并不难,找一个有皇室血统的傀儡也不难,但难就难在如何确保行之有效的掌控朝廷。
那个傀儡上位后,如何保证他不会勾结外臣进行反噬?如何保证朝廷内部的清流侧掣肘力量不坐大?如何保证自己的意志,可以通过这个傀儡可以行之有效的传递出去,化作得以执行的具体政令?
想要达成这个目的,武力反而不是必须的,需要的反而是覆盖方方面面的掌控力。
宫廷要有自己的人,朝廷的核心部门要有自己的人,甚至一些不太重要的部门,也必须有自己的人,简单点来说,需要党羽,需要喉舌,需要体制内的发言权。
不论个人武力是否能够车翻十万大军,但想要掌控一个政治体系,就必须往这个方向走,若不然,即便杀了老皇帝,扶持了一个傀儡登基,仅凭着那一个君王头衔,也难以掌控全局,必是政令不畅,难出宫门,很容易被外面的人打着清君侧口号砍翻的。
听话莫天歌的话,幽月祭师眨了眨美眸,好奇问道:“你怎么那么清楚这些?”
莫天歌笑而不语,却是不是太好意思告诉幽月祭师,原本坐在天师那个位置上准备密谋造反的,应该是他的剧本来着,他早就为此做好了很多的准备。
“不过,这个皇帝老儿到底挺有趣的,即便时日无多,恋盏权位之下,太子也是说杀就杀,已经有几分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气魄了……”
莫天歌语气虽然带笑,但眼神却没有什么笑意,这种人他其实很不待见,但他也知道,在政治的领域中,这种人并不罕见。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即便是生命的最后一天,谁敢碰其手中之权,也必是鱼死网破,什么亲情,什么家国天下,在其眼中都是不值一提,唯有手中大权才是真的。
“不过,敌人所图谋的,就是我要破坏的,赤莲天师要杀他,我肯定要添点乱子,我欲修书一封给这皇帝老儿,你们帮我送过去吧。”
幽月祭师权衡了一番利弊,虽然为莫天歌传书信于皇帝一事,可能在某方面暴露他们这一侧之阴世鬼神在帝都的力量,但相比起赤莲天师杀害皇帝,废立君王,彻底将朝廷纳入掌控之中的结局,也还算值得。
幽月祭师又问道:“朝廷前来平叛的兵马,你打算怎么处理?”
莫天歌神色淡定的说道:“还能怎么办,打呗,人类终有一天,要与妖邪两军对垒的,眼下只是提前了许多而已,这由你我合谋主导的人妖战争,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有莫天歌这个冒牌黑渊妖君在,妖邪想要大杀特杀,也是一件很难的事,而幽月祭师这一方也是这般心思,两相合谋,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有些诡谲起来了。
那些天机阁的祭师们,混入朝廷剿匪平叛的部队之中,因为是对手是妖邪,即便是将领也不敢忽视他们的意见,而后这些祭师们开始刻意的瞎几把乱指挥,基本上是哪里没有妖邪就去哪里,基本上是朝廷兵马转了一大圈,山贼盗匪打了一片,妖邪却没见到。
而莫天歌也是如此,开启了微操大师的模板,开始整活,形象点来比喻,基本就是鼠标圈起一群妖邪,然后时而让它们去左边的山头看看太阳,时而去右边的峡谷中埋伏空气。
当然,偶尔在双方的默契配合之下,朝廷兵马与妖邪还是会发生小规模的碰撞的,稀里哗啦一番大乱斗后,很快就鸣金收兵。
总而言之,双方都开始操作起来了,疯狂的秀战术下限,场面非常热闹,只是一看战绩,却是0比0!
不过,一天好几场的小规模遭遇战,却是丰富了战况报表,起码那些官兵往上禀告的时候,都说自己和妖邪每天都在大打出手,战况非常激烈,不断在gank与反gank中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