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歌与赤莲天师相隔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
在这个距离中，对莫天歌非常危险，但对赤莲天师而言也同样如此。
莫天歌一抬手，天魔蚀阳而来的万鬼啃噬之势，便已笼罩于赤莲天师身上了，即便是祂，也没有太多的反应余地，只能生生受之。
莫天歌这一路走来，吸纳的鬼魂，已经多到他自己都无法说得清楚，此刻一番爆发，便是全力施为。
那呼啸而来的怨魂戾魄，几乎可以用一望无尽来形容。
即便是大妖，又或者寻常的阴世鬼神，面对天魔蚀阳这道菜，下场也只有被吸蚀成干尸，最终披上神圣亚麻布的结局，但赤莲天师却并非如此，祂身影不动，但万鬼疯狂侵蚀其阳气，掠夺其生命，却有些吸掠不动。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这一路走来，已是心与气合，气与力合，浑身力量与意志高度融合，极难被动摇，而且赤莲天师的力量能级相当之高，如磅礴燃烧的火焰，那些怨魂戾魄依附而来后，便犹如阳光之下的冰雪，缓缓消融。
赤莲天师虽立于地狱，却如神佛一般超然，污秽与邪祟压根沾不上其身。
“你的菜，就这吗？”
赤莲天师的眸子泛过一抹不屑之色，而后缓缓抬起手，返虚道域骤然从广域模式收缩，强大的引力重压，直接向莫天歌碾压而来。
重压加身，莫天歌的腰不自禁的弯了一些，脚下大地开裂，但他此刻以妖魔之体而现，倒还顶得住，只是能撑多久
对这一幕，莫天歌早有预料。
天魔功这般路数虽是凶邪，但也并非无敌的，也有着很大的缺陷，其他不说，要是遇上一些精通驱魔与镇煞的佛道二脉高手，天魔功会被克制的极其厉害，基本是佛光一照，雷法一闪，怨魂戾魄瞬间便被物理超度了。
而返虚道君依靠自己的境界与层次，达成另类的万邪不侵的效果，也不是多奇怪的事情。
早有预料，自然也早有准备！
“当然不仅如此，这一道菜，还没真正揭开锅呢。”
在莫天歌的身边，破魔八阵食谱骤然浮现而出，随后绽放玄光。
莫天歌体内的魔性被唤醒了，化作支配一切的暴虐意志涌现而出，让莫天歌进入了神通烹饪状态，统御着所有的怨魂戾魄，将它们的“美味”悉数榨取出来。
灰黑的雪，从虚空中落下，而后，化作风雪，随着那些怨魂戾魄的啃噬，渗入了赤莲天师的身心之中。
那灰黑之雪，每一点一滴，皆是众生之苦，一旦入体，由苦而痛，赤莲天师浑身一颤，甚至连返虚道域的操纵都出现了混乱。
“现在，这一道菜，真正出炉了，请趁热吃吧！”
莫天歌低吟着，这一道菜的出炉，不曾有酷炫的料理之光，也没有任何异象，唯有那一点一滴的众生之苦，汇聚于赤莲天师的心扉之中，化作了一片虚幻的……苦海。
逝者生前死后所有的怨憎，爱恨，执迷，一切所思所想所愿，皆交织于此。
这是料理，但却彻底超脱了常规的厨艺领域，不经煎炸烹煮，也不以水火炼之，只是将食材的“心”“意”“气”提取出来，化作“味”呈现给食客。
无需入口，也不经味蕾，而是以心传心，也是灵魂对灵魂的倾诉。
触及的瞬间，品尝就开始了。
这般料理技艺有一个好处，食客若是不想吃，厨师也无需撬开其牙关，只需端起料理往其脸上拍去，直接把料理拍入其灵魂之中，让其躲无可躲，强制品尝料理的美味。
品尝到这苦海之味时，即便是赤莲天师也忍不住心神摇曳，只觉得仿佛有无数只手抓住了自己，让自己无止境的坠落。
苦海无边，仙佛难渡。
在苦海坠落之中，赤莲天师眼前闪过一幕幕支离破碎的画面，无数逝者那至死不忘，刻骨铭心的记忆，于其眼中闪烁着。
不忘亲友，难忘挚爱，道不尽的种种留恋。
在苦海中越堕越深，这些支离破碎的记忆也越闪越快，渐渐的，赤莲天师仿佛看见了苦海的另一面。
爱恨纠缠，怨憎痴迷交织而成的，不仅仅是苦海，也是万家灯火的红尘。
众生之苦，也在这个过程中，化作复杂至极，难以言喻的甘味。
这是两种味道，却相辅相成，有了那甘味，才衬托的苦味是如此的痛，但也有了这难以言喻的苦痛，才让那甘味是如此的悠远诱人。
尘世甘苦，尽在此味之中！
而此味，也不仅仅是味道那么简单。
此味如毒，一点点渗透到赤莲天师的心神中，也渗透进了祂的体内，心神沉沦时，体内力量也开始涣散，似坚硬的墙壁，骤然出现了裂痕。
之前那任由无量怨魂戾魄吸蚀，也岿然不动的力量，开始被一点点的吸摄而出，赤莲天师身上的气息，开始渐渐衰弱。
正所谓，料理是用来缔造笑容，给别人带来幸福的，莫天歌这一道料理，便尽显这般风范，追求极致杀伤力的同时，也兼顾了极致的美味，争取让食客吃完之后，带着笑容，幸福无比的粉身碎骨，魂飞魄散而去。
“你……是在劝我吗？”
浓郁的甘苦之味，在赤莲天师的身心中弥漫着，祂没有在意自己力量的衰弱，只是看向莫天歌，淡淡而语，而语气中有了一丝丝的复杂。
莫天歌立于赤莲天师身前，目光虽是暴虐，但神情却有了一份难以言喻的庄严肃穆：“众生多苦，红尘唯艰，你又何苦为这世间再增一劫呢！”
这一道菜，乃是天魔菜，内蕴的真谛，自然也是天魔之道。
面对一位欲以灭世之果，证就己道的返虚道君，莫天歌便行天魔惑心之举，以尘世甘苦之味，试图唤起其对尘世怜悯之心。
赤莲天师闭上眼，似最后一次回味那道尽尘世甘苦的味道，而后猛然睁开了眸子，磅礴的光焰从其体内爆发开来，犹如骄阳一般横扫四方。
“我若心生怜悯，百年之后的那一劫，他们还能祈求谁的怜悯，无血无泪的“天”吗？”
磅礴的光焰，已经道尽了赤莲天师的意志。
并非毫无怜悯，只是坚信自己所走之路是对的，这种坚定甚至有些执拗。
光焰冲霄而起，犹如破晓的利刃，划破了黑暗，照得帝都一片透亮。
对那些关注着这一战的帝都平民，达官贵人而言，他们看到这煌煌光焰时，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莫天歌直面这煌煌光焰，骨车所化的天魔白骨舍利圣衣，正在一点点崩解，而他的黑渊妖体，也在渐渐溶解。
炼神返虚后，心已与力合，力量也开始反应这修者的意志。
当赤莲天师意志爆发时，无需任何法门，从其身体中爆发开来的力量，如光也如焰，焚毁着其身前的一切敌人，这已是一种雷法。
此刻的赤莲天师，已经解开了一部分的伪装，暴露出了真正的力量。
祂的返虚道域，根本不是光云，而是更高档次的光焰。
莫天歌虽然被光焰焚灼着，但却丝毫不惧，掏出万妖幡，大笑道：“哈哈哈，你的道心之坚，让我叹为观止，既然开胃菜你已品过了，那么，便上下一道菜吧。”
万妖幡摇动，刹那间，无数蝗虫从其中飞舞而出，这些蝗虫暴露于煌煌光焰中，根本支撑不了一会，瞬间就被焚毁，但在焚毁之时，却化作了一缕凝而不散的青烟。
青烟之中，无数妖影闪烁着，而后，莫天歌长幡一指，无数青烟汇聚，化作一条由无数妖邪拼凑融合而成的黑色蛇蛟，然后向赤莲天师噬去。
“第二道菜，天魔蚀运！”
散落于各地的妖邪们，生平第一次团结在一起，它们的欲望与希望，被放到名为谎言的大锅中翻炒着，在名为狂热的火焰中灼烧之下，最终炒出了这一道这象征妖族的气运。
莫天歌很清楚的知道，这一道炒菜蕴含的味道，不会比前一道菜更强，但这是天魔之宴，每一道菜的作用都是不同。
天魔蚀阳，是为惑心，而天魔蚀运，却是为了摧志。
“屹立黑渊之中的妖君啊，如果你的心真的如此坚定，那么，请你亲手摧毁妖族的气运吧。”
莫天歌的笑声，带着一丝丝恶意。